有人說，父母是孩子的第一面鏡子。
而我看到的，是會在瞬間變色的臉——
爸爸的黑白雙面。白的——迷死人，是旁人眼中的幽默帥哥。
黑的——嚇死人，是家人心中的恐怖夢魘。
而我，一輩子都在黑白雙重人格之間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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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是遺腹子，先天父親從缺，後天母親又拋棄他。
他的童年，在祖父母與親戚間輾轉接力，在情感匱乏的夾縫中求生。
那樣的成長經歷，鍛造出一面討喜的「白臉」——笑容親切、幽默風趣，跟鄰居小孩打成一片，連對門的獨居阿公都誇他是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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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精，是白翻黑的催化劑，是開啟地獄之門的鑰匙。
一旦醉了，心魔便會粉墨登場：
對生母的怨恨，化作揮向媽媽的拳腳；
對命運的厭惡，變成咆哮弟弟的怒吼。
幸好，老娘靠乖巧與好成績求生——那是守住爸爸白臉的唯一辦法。
迷戀那張笑臉，逼著老娘成為更好的人。
其實，最怕的不是爸爸喝醉鬧事，而是怕自己有一天跟爸爸一樣——沒有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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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媽務農、種田、還兼油漆工，收入勉強貼補家用，賭債卻始終壓在頭上。
最讓人不安的，是他們與村民共乘大貨車爬上梨山收割高麗菜的情景——山路蜿蜒陡峭、一路顛簸，童年的心也跟著緊緊吊在半空，怕某天會重演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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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的生母晚年罹癌，他選擇接回老家奉養，並指派長孫女我做「孝順代表人」——放學後陪奶奶吃飯、說故事、同床共枕。
為了讓爸爸滿意，老娘特意模仿老師聲情並茂地講故事，彷彿自己正在競選「好人好事代表」。
愚孝，其實是傳家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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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6月20日，爸爸往生了。
那一年，新冠疫情全球沸騰。老娘如其所願，讓爸爸回家善終，拒絕讓他孤單在醫院離世。
最後一次見面，我握住爸爸的雙手，誠懇邀請他——下輩子來當我的孩子，承諾不會拋棄他。
——
終於，略略梳理出老娘心中對爸爸的感受：
難忘——漂亮的字、帥氣的臉、幽默的心、善良的魂。
直視黑暗，也能看見那張隱藏的白臉；而白臉上的光芒，正是從黑暗縫隙中透出來的。
此生，不羨慕別人的好父母，只想要自己的父母好。
曾經用來求生的乖巧與分數，成為愛與成長的印記。
終於，理解了黑，也珍惜著白。
父親節快樂～謝謝您，我愛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