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圖.AJU
十年前搬進農舍居住,說住,其實也並非真住,房子整修幾近完成,而我還在忙碌的上班狀態,只能說開始淺嚐農舍的優點,並非真正生活在其中。疫情那幾年,很多事情產生變化,也才算是真實的生活在農舍,對日常有些較為深刻的觀察。
打田
對真正務農的人來說,我的早晨定義已接近他們結束早上工作的時候,天才露出曖曖曙光,約好來打田的徐桑和他那台桔紅色的巨無霸曳引機,已經在田裡來來回回好幾趟。上禮拜我們約定好的條件是,「連續三天沒有下雨的話,就來幫妳打田。」徐桑說,這塊地放太久沒耕種,最好能打兩次,才可以降低未來的雜草量,之後要做畦也會比較容易。第一次打完之後,最好能等下點雨讓草種子發芽,等雜草冒出頭來再打一次,這麼一來,留在土裡的雜草種子會少很多,日後種菜比較輕鬆。徐桑很健談,他自己也種稻,類有機方式。收成的米主要留給自己家人和親戚們,外人要買也是可以的。但不知是整體技術還是品種的關係,我向他買的那一批米,口感實在不怎麼樣,所以就沒再買第二次。有次跟徐桑聊起種稻的事,好脾氣的他提到,有位在台北的客人竟然把米退還,說是太難吃了。我只是同情的、安靜聽他說著台北人實在太挑嘴、沒禮貌,暗自慶幸他沒要我發表吃米心得。
關於播種插秧之前要打幾次田,邱老闆有不同的看法。
農舍的資材室是請建築師繪圖,認認真真地想要蓋個可以長久使用、且合乎法規的建物。紙上作業完成後,特別情商有豐富鋼構經驗的廠商施工。專接大案的邱老闆,阿莎力的答應這件迷你小案子。不過,看過整本設計施工圖後,他帶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說,建築師畫的圖美雖美矣,實際上可能做不出來,且造價會非常昂貴。接著,解釋理由。聽了邱老闆的建議做了修改,再次把調整後的施工圖以及修改理由等等文件,送進農業處申請變更,農業處的官員們始終半信半疑的,覺得工具間沒人這樣大費周章的。
資材室施工當天,邱老闆親自指揮五、六位工人,在現場監工。他早年辛苦打拼,拼出滿滿財富,卻也累積了一身病痛、不能久站也不能夠勞動身體。因為健康的關係,他現在非常講究飲食,只吃自己種的菜。他分享自己的種菜心得說,種菜之前,翻兩次土是不夠的,還要用怪手深挖,讓底層土壤在太陽下曝曬幾天,務必把埋在地底的雜草連根除盡。他熱情的邀我們去他的菜園參觀,想必是一件令他引以為傲的作品吧。
如何抑制雜草生長,另有一位企業家朋友有不同做法。退休後玩起田家樂的他,繼承一筆面積不小的靠海農地。他經常大方地拿他地裡的各種植物跟我分享,送來的樹苗、花苗、果苗,在我這裡開花結果甚是茂盛。每次他從他的豪車下來,都會先到農地逛一圈看看果樹、植物的狀況,認真的做筆記,哪棵樹該修枝、哪株該如何如何,而且總是苦口婆心地勸說:「何必那麼辛苦除草,用抑草膜蓋一蓋,有效率又整齊,不會長草也不用翻土。」他還細心畫圖給我看,指導如何施作,可以省力省錢,又能發揮最好的效果。
田地真的需要被「打」、「挖」、「蓋」嗎?我知道在這幾位認真累積經驗的種田人面前提出「免耕」、「不翻土」、「不耕耘」的放任耕種方式,大概又會被鄙夷地搖頭說道:「那些都是沒經驗才有的豐富想象,就像建築師畫的資材室一樣。」
每位來幫我「做田」給出建議的朋友,都會分享他們的經驗之談。有些合我的意,有些聽聽就好,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是出於熱心與好意,也都是根據他們自己的寶貴經驗實作後,認為最好的方式。所有的意見我都很感激,而且,日後的某一天我不想再跟雜草對抗的時候,可能會照著做呢。

▲看到瘋狂生長的雜草,朋友們有不同的反應。
過貓
這塊地,自從三年前採收最後一批再生稻之後,就只是放著長草。每隔大約一季,便請人來割野草。也曾撒播幾次綠肥,向日葵、百日草之類的,偶爾點綴似的種點季節葉菜,也曾搭過棚架種些夏季瓜果。百香果結滿棚的時候,看起來真像掛著密密的聖誕燈,美極了。
棚架經過二次颱風吹斜,乾脆拆掉。把搭棚架的竹子送給水圳對岸種菜的婦人,她歡喜得提著一袋地瓜葉送到農舍來,直跟我道謝。聽我說喜歡吃過貓蕨,又回去摘了些蕨苗過來,囑咐我別說是她給的,因為附近許多人向她要都被拒絕。想不到我原本得花錢請人來載走的廢棄垃圾,竟是農人歡迎的禮物,還幸運的換來我遍尋不得的過溝菜蕨的蕨苗。
農地是東西寬、南北窄的長方形,北邊種了一整排扶桑擋風,扶桑內還有一排竹柏,樹底下的空地,一天只有少少面陽的機會。蕨類不需要全日照,我以為種在這裡很剛好,種菜婦人卻搖手說,種在大樹下吃不到露水,菜會長不好。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聽到菜要吃露水才長得好的說法,不知道經營植物工廠的,還有搭溫室種菜的,會怎麼回應呢!
種菜婦人要我把蕨苗往東挪些,說蕨類得曬到太陽才長得好。她再三交代不要去掉蕨苗上的葉子,連枯葉也不要管它,直接挖淺穴種苗,每天澆水保持濕潤就好。我沒完全聽她的建議,仍按照自己的想法種在大樹下,沿著北面靠東有陽光的空地上也種了些。不久,樹下有幾株果然枯死,空地陽光照射到的地方,我慣稱過貓的過溝菜蕨全數存活,而且新發的嫩芽長得既翠又綠,有擴大領土的趨勢。
自種自售
農舍附近的鄰人房舍有的傳統、有的新穎,但家家戶戶都有些地,也都有耕種;差別只是所種的作物不同,以及投入的時間多寡。全職種菜、種稻的也有幾家,他們也同時幫附近半農的家戶做些臨時工作,賺些季節性的收入;例如開耕耘機打田、做畦、除草什麼的。
我偶爾會在門口收到他們放置的名片和廣告單。像我這類新手門外漢,確實得靠他們幫忙。編竹籬、搭瓜棚、種樹、移樹、除草等等,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事,對我卻是還沒摸著頭緒的工作。這些費時費力的工作都是收費的,但是比起其他的花費,例如餐廳吃美食、買個別緻的生日蛋糕之類,是不成比例的金額。
在農村,雖說是付費就可以請人做,但是也要講究人情的往來;今天你幫我明天我幫你,互相分送農產品,是很普遍的往來方式。收到蔬菜瓜果極為平常,而一袋無花果、一包芝麻葉、還有一大顆超過三十斤重的波羅蜜也是有的,且總是讓我感到驚喜與感激。
有一天,我正在照顧北面那些越來越壯的過溝菜蕨時,一位騎腳踏車的婦人停下來問我要不要買她的蕨菜。我對這張友善單純的臉孔沒有印象,她自我介紹說是在「那邊」種菜,那邊是用整個手臂畫的半圓再加上手掌和手指,想必是有些距離吧。說著說著她從車後綁著的竹籃裡拿出兩袋過貓捧到我面前說,剛剛摘的,沒有洗水,很嫩很嫩,不用挑菜可以直接下鍋。我貪心的把它們都買下,準備吃它一個禮拜。
這婦人見我二話不說、也不殺價,就買下兩袋菜蕨,繼續開口問我要不要高麗菜?自從寒害過後,青菜就亂了價,送上門的新鮮菜豈有不要的道理?但是我喵了眼車後的竹籃,卻沒看到高麗菜。賣菜婦人說田裡高麗菜再隔幾天就能採收,問我要幾顆。那幾日我正想著要醃漬四川泡菜,想不到新鮮高麗菜就送上門來。她還說,日後想要什麼菜早點跟她說,田裡還有很多季節蔬菜,就算現在沒有,日後也可以幫我種。看來我開始種菜的時機點,又有正當理由無限期地往後延了。

▲廚餘堆肥兼種南瓜。
田中央的浴盆
打從有務農的念頭開始,我就決定不被傳統綑綁,所以除了請教專業農夫之外,我最喜歡去問那些把種果、種菜當休閒,不在乎產量的朋友。到關西高中參觀校內養菇場時,遇到一位專業卻跳脫傳統的農友,讓我頓時信心倍增。
這位農友擁有自己的產品品牌,因為曾經有一段時間以養雞為業,雞隻是否健康從羽毛可以判斷,所以他為自己的品牌取名千羽,一來表示雞隻顏色亮麗羽翼豐厚,符合諧音千顏萬羽;二來是超級健談的他總是有千言萬語想對人說,千羽對應著千語的諧音,這名取得真正好。
關西地區很多人家種仙草,千羽說小時阿公教他把帶土的仙草幼苗甩向田邊的石塊坡坎縫隙間,讓仙草自然生長在田埂邊,夏末秋初仙草開花前割下來曬乾煮茶喝。沒割完的仙草留在田埂邊開花,成了固定的紫色秋景,很美。仙草就是野草,好種得很。但現在想要買到沒有用農藥的乾燥仙草卻不容易,都是因為求大量、求快速的關係。人心若是變調,食物的價值只剩下價錢,與環境和生活脫節,也與天然脫節。
仙草花是紫色的,一大片仙草開花時,乍看之下跟薰衣草田一樣美麗。千羽說他不會讓他的菜園只有菜色,也不會單調的做出規律的平行畦,菜園裡就是要有各種顏色,有花、有菜、有不同的昆蟲,也才會吸引多樣的鳥類和其他生物。他開墾在河岸的菜畦大抵而言是四方形狀,二個斜對角保留做通道,也可順利排水,方便灌溉和行走。依著四個邊往中央做出一行行往內縮的土畦,也像是以四個等腰三角形拼在一起的方形菜園。每行土畦種著顏色多變的蔬菜還有鮮花,既創意又美麗。四個等腰三角形拼成的正中央,放置一個浴缸。千羽說是撿來的,放在中間盛水,方便澆灌。
千羽的創舉,推翻了前不久另一位資深的有機農夫的堅持。當時我請有機農夫幫我做菜畦,考量日後澆灌和種菜的方向之後,我在紙上畫出了半圓馬蹄形狀草圖,被他說成天馬行空圖。他很堅持菜畦必須是直行排列,溝通了老半天彼此都很挫敗。後來他邀了一位使用慣型農法、但是很會種菜的農友來跟我溝通,試著說服我田事有一定路數,不可以亂來、亂發揮創意。我覺得他說的,其實也是挺有道理的:「幾千年傳下來的智慧不是沒有理由,以前的人比我們現在要單純好多,不會被有的沒有的干擾,你以為他們那麼笨,沒有試過其他方法嗎?」
不過啊!碎碎念之後,那位佛心來的慣型農夫竟然還是同意幫我做出半圓形的菜畦。不過他同時也一再關照,要記得要補土、要買些化肥加進去才夠肥、要用農藥不然會沒有收成,人沒得吃先被蟲吃光光。結果也都全部被他說中了。

▲間種不同顏色的短期蔬菜增加田園樂趣。
水資源
曾聽夢想基金會的蔡聰明董事長說過他從農夫變成建商的故事。他自稱是汐止最後一位農夫,他上學的學費還得靠家裡賣豬支應。堅持不賣地的他,在田地被四周高樓擋住陽光,被排放的廢水汙染,才不得不把汐止最後一塊田地變成了建地。
沒有投入種菜、種樹之前,我從來不曾真正感受水源,尤其是乾淨水源的重要性。樹苗剛入土,菜苗才播下,緊接著最重要事情就是澆灌。地力不夠肥美,頂多就是長不好,沒有水可是直接死給你看。還好這塊田的東面和北面都臨水圳,前人留下的井,四時都有豐沛的水源,灌溉澆水不是問題。
水圳的水量豐沛終年不停,也不時看到水利局派員巡水。據附近農婦說,水中淤泥和水草太多時,去水利局申訴他們也會來清。潺潺圳水日日夜夜不停流淌,夜深人靜時的淙淙水聲,是最令人安眠的白噪音。台灣的污水排放管線接管率低,在農業縣、農業區尤其進度落後,家家戶戶的生活廢水都是直接排放入水圳裡。說進度,是措詞錯誤,事實上這十年來,從來沒有看到開始任何的污水排放管線行動。
而這水圳原本是用來灌溉,現在也還是用於灌溉,只是地方政府或是農業管理單位、水利組織沒有在管污染不污染的麻煩事。按說,灌溉水實在不應該跟家庭廢水混為一流,但是,在灌溉水和家戶廢水沒有分流的情況下,民生廢水除了往水圳倒,別無出路。申請建照、使用執照的時候,並沒有特別規定住家的排放水不能排入最近的水圳,畢竟沒人會在意晚間水圳飄散著沐浴乳、洗髮精的味道。但點點滴滴,水,都知道。
我在水圳撈過死貓鼓脹得像氣球一樣的屍體,也撈過一整隻的死雞屍體,有魚屍很正常,因為水裡魚多。除了生物,水圳裡的廢棄物種類之多超乎想像,令人不禁要想,到底得是多接近原始的人性,會把順水流當作是理所當然。有次,我眼見著一位大約是國小中年級的小男孩,順手把飲料罐扔到水裡。當我問他怎麼可以亂丟垃圾,他一臉無辜的回說:「我沒有亂丟啊!我是丟在水裡。」
說也奇怪,若說水圳被污染、很骯髒,但水裡長年有魚群游來游去,大小都有。這該怎麼解釋?平日有人垂釣,有人挖田螺、福壽螺當飼料。週末時年輕爸媽帶著幼兒撈魚,看他們既驚喜又歡樂的表情,好像有魚就表示乾淨,渾然與污染扯不上任何關聯。是我大驚小怪,把正常當奇怪嗎?空降進入農村生活的我,對身處這樣的農村感到格格不入。
一回,鄰家婦人看我正在為過貓蕨澆水似乎看出了趣味,站在水圳的對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些言不及義的話。她邊說,我則是一邊埋頭做事,希望她可以快快離開。這婦人曾經多次大辣辣的不請自來,問我要這要那,我從一開始的答應,到後來不得不加裝監視器應付,很是困擾。就在我低頭抬頭的瞬間,突然「砰」的一聲,說著話的多嘴婦人竟然消失不見,緊接著聽到水圳裡發出聲音說,「沒想到水這麼冷!」。原來這位大約六十好幾的婦人,看見水圳裡有條大魚游過,以生物捕食的直覺反應跳進水裡,以為可以徒手抓魚。結果卻一頭栽進水裡,什麼也沒抓到。好在她身手勇健,生猛翻身從水圳爬出,說怕感冒,要回家換衣服。
自從上游處開了一家生意爆好的宴會餐廳之後,灌溉水渠在每週固定的那一天下午,總會漂流著黃白夾雜咖啡色的、濃厚的、看起來令人作噁的油垢和油泡。但我從沒聽到哪位農民受不了,去找相關單位申訴。據說,那家餐廳是地方政府官員和民意代表經常聚餐的地點,政商關係良好。水圳流淌的,是同流合污嗎?
民生用水排放、工商業用水排放和農業灌溉用水重疊,這是國土用地的規劃不明確,還是中央部會各機關權責分工不清,抑或是地方政府不作為,再加上居民得過且過習以為常的結果,這顯然是個複雜議題。在台灣,如果你所在的地方看不到101大樓的話,可能就是在第三世界,不能套用同一個法律與道德標準,而這也是我生活在鄉村幾年後,了悟出的心得。
珍貴的灌溉用水若不被保護,大家吃的糧食可能是被洗髮精、洗碗精、漂白水、甚至是地溝油污染後灌溉產出的。食安的根本問題,從源頭就已經發生。農政和健康其實是同一個問題,只是歷來主政者都只著眼短期的經濟發展,不知道先安居才能樂業。這麼簡單的道理,為什麼你我都懂,就他們不明白?我想只是因為我們離產地比較近,看到日常作物產出的真相。如果離產地沒那麼近的話,可能也不會在意這種微血管似的小事,只要有錢,還怕買不到進口的健康食品嗎!

▲貓咪跳到窗台上吵著要進屋,紗窗已經被不同的貓抓破幾次。
聲音
聲音特多,是住在農舍的第一印象。人車稀少的鄉下,風搖樹、室內壁虎叫,窗外各種蟲聲、野鳥聲不絕於耳,甚至還有不怕人的貓會跳到窗台上,敲著玻璃窗喚我。天黑入夜時,白日熱鬧的聲音都睡了,襯托出的是具有空間感的寧靜,有時靜得似乎聽得到天上星星敲出冰晶般的音符。星星當然是悄然的,只是當它們擠滿在空曠的天空時,點點亮光時閃時滅,你真的會以為銀河其實是一座水晶琴,它們正在天上敲敲打打,所以才閃出點點銀光。
終年不停的水圳流水,在夜裡聽起來好像打開麥克風似的,聲音被放大了好幾倍。流水的潺潺聲是好聽的,但木窗櫺的卡風聲其實挺擾人的。老木窗縫隙大,喀啦喀啦響聲,穿透過摀著耳朵的枕頭插進大腦,十分恐怖。但這老農舍又得配上舊木窗才適配,若是換過氣密窗,恐怕風味盡失。除了風聲之外,木窗還有個致命的缺陷~滲水。經歷兩個大颱風,狂風夾著豪雨滲透過木窗,猛往屋裡灌水。後來我問過幾位家裡也用木窗的朋友,才知道大家的遭遇都差不多。風雨大的時候,都會有「放棄對木窗的堅持,明天就去請廠商來量尺寸」的念頭。只是大風大雨過後,對傳統感的依戀總是會重回上風。
就在第三個颱風季之前,木窗之外,終於加裝了氣密窗,農舍居住的舒適度,立即提升數倍。當初農舍的設計原則是侘寂(wabi sabi),低調的古意,不完美的存在。谷崎潤一郎的陰翳禮讚(いんえいらいさん)中,沒有直接光源的室內也是必須。經歷風雨教訓,還有更多次生活不便的經驗,算是長了點智慧。面對實際生活,美與美感,是需要妥協的。莊子知北遊中「外化而內不化」,我還在消化中。
屋裡進水的確腦人,但進來的是貓、是青蛙和蝴蝶蜜蜂什麼的,倒是挺叫我開心的。風雨無眼,小貓大狗和昆蟲對於植物形成的天然格柵也從來視若無物。但我始終不明白,為什麼鄰人總也跟小動物一樣,完全無視那些宣示空間領域所有權的綠樹圍籬,勇往目的地直接跨踏。也許,是我自己應該學著適應住在鄉下的規矩,凡是沒用磚塊、水泥、鐵絲網圍起來的,都是可以跨越的通道,你的地、他的田只要沒說不能進入,就表示可以進入。完全是在霍布斯(Thomas Hobbes)所謂的自然狀態。
鄰人自然狀態的原始行為,是我始終難以適應的,於是生平第一次撥打110報警的日子終於來到,且有一就有二,報警處理已不僅是口頭上的叨念(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