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霸凌並不只是人際衝突,它更像是一場存在與尊嚴的試煉。
當一個人被排擠、貶低、剝奪發言權時,受害的不只是自尊,而是「我是否被這個世界承認為人」的根本信念。哲學的核心問題之一,就是:「人,如何在他人的凝視中成為人?」
我小學三年級時,曾罹患選擇性緘默症,整整一年都無法與同學開口。
有一次朝會要到操場集合,排在我後面的男生連續多天踩我的腳跟,我默默忍受,直到媽媽發現我的腳破皮紅腫,告訴老師。老師問起原因時,那個男生竟然說:「因為她都不講話啊!」 不只如此,我還遭受同儕傳紙條辱罵、老師的體罰與羞辱,罰我站到講出一個字為止。我在講台上嚎啕大哭,卻沒有人伸手救我,也不敢告訴家人。
國中時,我開始懂得暗戀與欣賞,結交了一個好朋友,但她卻把我出賣。隔壁班的女生因醋意集結全班辱罵我「醜女!」,甚至找學姊威脅我。那段日子,我每天帶著恐懼上學,不敢做錯事,也無人可依靠。
這些經歷讓我長大後難以任意認同自己,為了不再受傷,我變得過於強勢,即使犯錯也不願低頭認錯。自尊心膨脹,情緒容易失控,時常怨天尤人。大學時期,別人認為我愛抱怨、情緒難控,也許正因如此,我在社會眼中總是瘋癲、衝動、愛鬧事。
出社會後,霸凌仍然層出不窮。27歲那年,我成為導演特助,跟隨他近三年。他像暴君一樣,我為了工作隱忍他的輕蔑與性騷擾。有一天,重要會議我卻被拒於門外,我崩潰了。我拿起廚房刀,割向自己手背,邊哭邊笑,那是我第一次自殘,也是我首次想以此結束生命。
霸凌並未因此停止,身心症狀加劇,焦慮症與恐慌症接踵而來。經過多年諮商與自我療癒,我漸漸學會不再懷疑自己,也不再因霸凌感到脆弱。即便再遇霸凌,我選擇釋懷,不被捲入是非,只要不觸碰我的底線,我依然輕鬆地做自己。
我慶幸自己救了自己。傷痕累累,卻仍選擇堅強活下去。雖然我不懂霸凌者的心理,但我知道,我不會隨波逐流,成為他人施暴的工具。
霸凌的經歷提醒我:人性的尊嚴不是天生被承認,而是要在困境中爭取與重建。每一次沉默、每一次受傷,都是對「我存在的價值」的考驗。正因為經歷過不被理解、不被承認的痛苦,我更懂得自由的可貴,自由不是外界給予,而是自己對自己的肯定。
我學會了,即便世界冷漠,我依然能選擇善待自己;即便遭遇傷害,我依然可以守住底線,不成為他人的影子,也不去複製傷害。
霸凌教會我的,不只是痛苦,而是如何在被否認與誤解中,保持完整的自我。這份堅持,或許是每個經歷過苦難的人,都值得擁有的自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