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AGI 作為一個概念,其力量部分來自於它抗拒明確的定義。由 ChatGPT 生成。
本文參考自《麻省理工科技評論》(MIT Technology Review)的文章《How AGI became the most consequential conspiracy theory of our time》
- 哪種人類?
- 哪些認知任務?
- 範圍有多大?
前橡樹嶺國家實驗室電腦科學與數學部主管 Christopher Symons 坦言:
「(AGI)根本不存在真正的定義,因為『人類智慧』本身就無窮多樣。」
但部分研究者甚至相信我們已經「窺見」AGI。
不需要證據的信念
2023 年,微軟研究團隊發表論文,形容他們在 GPT-4 測試版本中的體驗為 Sparks of Artificial General Intelligence,此舉讓整個產業走向分裂。
一些人認為模型的能力超出預期,使 AGI 顯得更觸手可得;另一些人包括 Goertzel 自己,則不認為大型語言模型真正展現了「通用智慧」的火花。這引向一個無法證偽的立場:
「你無法證明 AGI 不存在。」
愛丁堡大學科技倫理學者 Shannon Vallor 指出,這種 AGI 即將到來、且必然出現的信念,讓人們得以逃離現實檢驗,也不需要任何實質證據支撐。

這種 AGI 即將到來、且必然出現的信念,讓人們得以逃離現實檢驗,也不需要任何實質證據支撐。Photo by Aerps.com on Unsplash
不斷倒退的終點線
業界對 AGI 到來的預測,精確度宛如「算命師倒數世界末日」。
由於缺乏實際後果,期限一次次過去,人們只輕描淡寫地找藉口、延後預期。當 OpenAI 在 2024 年夏季推出 GPT-5,而模型的表現令科技愛好者失望時,AGI 的信徒們並未因此懷疑現有路線的可行性,反而只是修正期待:
再往後推幾年就有。
這種現象正是加拿大 McMaster 大學宗教研究者 Jeremy Cohen 所稱的「不完美的證據收集」(imperfect evidence gathering),這正好是陰謀論的典型特徵。
Cohen 曾研究一個名為 People Unlimited 的社群,其成員相信自己「永生不死」。當有成員自然死亡(包括兩位創辦人)時,群體共識竟是:
那是自殺
因為若你是永生者,死亡必然代表你「做錯了什麼」。這樣的信念體系幾乎對任何反面證據免疫。而 Cohen 現在看到 AGI 論述中出現相似的「宗教式信仰思維」,其結構與陰謀論常見的宗教意象如出一轍:
反面證據被重新解釋為支持證據,而任何支持證據則被無限放大。

Cohen 現在看到 AGI 論述中出現相似的「宗教式信仰思維」,其結構與陰謀論常見的宗教意象如出一轍。由 ChatGPT 生成。
內部人的真相
AGI 的吸引力部分來自於:信仰者與懷疑者之間所製造出的分裂。
當研究人員隨口把 AGI 當作既成事實般談論時,他們就在創造一種「內部人/外部人」的動態關係,彷彿他們知道某些別人不知道的事。然而,一旦被追問時,沒有人能清楚說出那個「某些事」到底是什麼。
正如 Cohen 所指出的,陰謀論的核心關懷在於揭露隱藏的真相,而這種傾向在 AGI 的討論中表現得淋漓盡致。
23 歲的前 OpenAI 員工、現任投資人 Leopold Aschenbrenner 發表了一份長達 165 頁的宣言《情勢覺察》(Situational Awareness),可說是這種心態的結晶。其訊息簡單明確:
你要嘛看見真相
要不就是沒看見
冷冰冰的事實並不重要,只要「感覺到」就夠了。那些看不見的人,只是尚未「覺醒」。這形成了一種穩固的循環推理:
信仰者宣稱自己擁有對未來的特殊洞察力,並將懷疑描繪為故意的盲目。
證據不再必要 — — 信念本身就已足夠。

信仰者認為自己正在充當接生婆,迎來與人類智力相匹敵、甚至超越人類的機器。由 ChatGPT 生成。
AGI 成為唯一的希望
隱藏的真相總會吸引那些渴望揭露真相的人,那些「尋道者」。
在 AGI 敘事中,這種「啟示」必須藉由前所未有的「創造」來實現。信仰者認為自己正在充當接生婆,迎來與人類智力相匹敵、甚至超越人類的機器。
這種對「意義」與「影響力」的渴望,與陰謀思維的結構重疊。加拿大蒙特婁大學研究員 David Krueger 指出,柏克萊的 AI 研究圈裡,有些人視 AI 為人類的自然繼承者,彷彿是他們的孩子。
但諷刺的是,他補充說,這些人通常並沒有自己的孩子。
許多人相信 AGI 將會「突然」出現。當人工智慧的漸進進步累積到某個臨界點時,AI 將能自我改進,觸發所謂的「智慧爆炸」(FOOM),導致「奇點」(Singularity),一個無法回頭的臨界點。在那之後,機器的自我改進速度將遠遠超越人類。
這套信仰系統的重要特點在於:AGI 將「信仰人類」替換為「信仰科技」。
儘管新時代運動充滿玄學色彩,但他們仍相信人類能親自改變世界;而 AGI 追求者放棄了這種信念,接受「唯有科技能拯救我們」的想法。Vallor 反而憂慮,這反映了一個時代現實:
當其他改善物質生活的途徑都已似乎枯竭時,AGI 就成為人們唯一仍抱持希望與樂觀的事物。
推至極端,AGI 便成了一位能解除世間苦難的「神」。
北卡羅萊納大學社會學家 Kelly Joyce 認為,這些關於 AGI 的狂熱預言延續了科技產業一貫的「過度承諾」模式。她更關心的是:人們為何一次又一次地被吸入這樣的敘事?
Joyce 認為這反映了人類深層的信仰:相信科技比人更偉大。Joyce 直白地說:
「這是一種宗教。我們相信科技。科技就是上帝。這很難反駁。人們根本不想聽反對意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