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幾天,你可能在捷運車廂裡忽然沉默下來;可能在月台聽到廣播聲,就不自覺把肩膀縮緊;也可能只是滑到一則相關消息,就會感到,鬱悶、擔憂、焦慮、煩躁,或者是說不上來的疲憊。
面對這樣令人心痛的悲劇,如果你感到害怕、憤怒、甚至有一種對日常失去信心的虛無感,這些反應都是正常的。當我們深愛的城市受傷,每個人心理的防線也隨之震盪。
恐懼的本質,是源於對「未知」的失控
孤狼式攻擊發生後,社會集體最容易陷入「過度警覺」的陷阱。我們會不由自主反覆刷新新聞,試圖從嫌犯的動機、遺書或作案細節中找出「為什麼」,彷彿只要弄懂了原因,就能預防下一次的發生。心理學告訴我們,過度的資訊攝取往往適得其反。當我們反覆觀看那些混亂的畫面、討論那些偏激的細節時,我們其實是在大腦中不斷重演創傷。這不僅無法帶來解答,反而給了暴力第二次傷害我們的舞台。
國際許多危機溝通都是如此建議:我們不給加害者名聲(No Notoriety),是為了不讓恐懼成為一種可以被模仿的劇本。真正的安全感,並非建立在徹底理解黑暗,而是建立在我們如何重新掌控自己的生活秩序。
給大眾的心理急救——重新練習搭乘大眾運輸
事件發生後,原本通勤的路程變得漫長且焦慮。每當走進捷運車廂,一點聲響、一個動作都可能觸動神經。這不是你我軟弱,而是我們的大腦正在努力執行「求生偵測」。
若你發現自己出現「過度警覺」的情況,請試著練習以下三個實務步驟,重建你的公共空間安全感:
- 實體的立足點:
當你在車廂內感到焦慮時,試著將注意力放在雙腳踩在車地板上的感覺。感受重力將你穩穩地固定在地面,或用手輕輕觸碰包包、衣角。這種「感官著陸」能幫助大腦從恐慌的幻想中拉回現實。 - 減少感官的過載,而非封閉感官:
許多人會選擇戴上抗噪耳機來阻隔恐懼,但完全的寂靜有時反而會增加不安。建議可以播放柔和的音樂,但保留一隻耳朵監聽環境,這能讓你感到「在掌控中」而非「被隔離」。 - 觀察「流動」而非「威脅」:
試著觀察車廂內其他正在閱讀、休息或通勤的乘客。看見社會依然在運作、人們依然在守望相助。這種連結感能稀釋掉「孤立無援」的錯覺。
給家長的生命教育:如何對孩子開啟對話?
若你是家長,最擔心的莫過於孩子在學校聽聞傳言,或在網路看到血腥片段。我們不能、也不該將孩子完全隔離於世界之外,我們可以成為孩子過濾恐懼的濾網。
這是一個「生命教育」的機會,提供孩子安全感,陪伴建立正確的認知:
- 主動詢問,而非被動等待: 與其擔心孩子受驚,不如主動問:「最近新聞有提到捷運上的事,你有聽到什麼嗎?你心裡感覺怎麼樣?」讓孩子知道,所有的情緒都可以在家裡被安全地表達。
- 簡化事實,不傳遞仇恨: 對於年幼的孩子,解釋應點到為止:「有人受傷了,大家都很難過,但警察、醫生和許多英雄都在努力幫助受傷的人。」避免給加害者貼上過度標籤(如:瘋子、壞人),這會讓孩子對「不認識的陌生人」產生泛化的恐懼。
- 示範「行動的力量」: 告訴孩子政府正在做什麼(如增加巡邏),並教導他們實用的安全觀念(如:遇到危險要找站務人員、觀察逃生標示)。當孩子知道「有辦法應對」時,恐懼就會轉化為警覺。
政府與第一線工作者將成為那一盞定時亮起的燈
我們期待政府的溝通能如同燈塔:定時、透明、且具備行動指引。提供一個「可預期的秩序」。當大眾看得到具體的安全措施,想得到求助的管道,做得出自我保護的行動,社會的焦慮自然會從頂峰緩步降落。
正如衛生福利部在風險溝通中所強調的:我知道大家很擔憂,目前確認的事實是 A,我們正在做 B 降低風險,民眾可以做 C 來自我保護。
結語:光亮始終存在於裂縫之中
每一場悲劇後,社會都會留下疤痕。但疤痕也代表著傷口正在癒合。
在即將到來的聖誕與跨年夜,如果你選擇走入人群,那是勇氣;如果你選擇留在家中靜心,那是自適。無論你的選擇是什麼,都沒有錯。我們不需要強迫自己立刻回到「完全沒事」的狀態,心理的復原從來不是直線,而是一場緩慢的遷徙。
在這個寒冷的季節,找朋友喝杯溫熱的咖啡,或傳個訊息問候家人。當我們願意分享感受、相互傾聽,恐懼的重量就會因為被平分而減輕。
請記住這幾個守護靈魂的號碼,當你覺得負擔太重時,總有人在那頭聽著:
- 安心專線:1925(依舊愛我)
- 生命線:1995
- 張老師:1980
台北是一座有韌性的城市。我們曾一起度過許多難關,這一次,我們依然會牽著彼此的手,在陰影過後,慢慢走回光亮裡。
後記:
這份指引是基於心理創傷知情(Trauma-Informed Care)的原則所撰寫。如果你發現自己出現以下症狀持續超過兩週,請務必尋求專業諮商:
- 反覆出現不受控的闖入性畫面或惡夢。
- 極力避開任何與事件相關的人事物。
- 長期的失眠、易怒或注意力無法集中。
- 對未來感到絕望或情感麻木。
台灣人柔軟、敦厚、團結、互助,讓我們支持彼此,一起面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