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1 又愛又恨
宗教信仰的絕招就是把理性異化為疾病、抗原,並產生抗體,叫人對理性、對科學、對證據有免疫力。宗教信仰又像癌症,騙過白血球,肆無忌憚的作惡,免疫系統卻毫不警覺。
另一方面,信徒又巴不得自己的信仰跟科學相容,巴不得借明星科學家來加持,所以某某某信神的謠言闢了又傳,沒完沒了,既可惡又可笑,連自家人也看不下去:
在網上文字往還的交流中,一位堂內弟兄說出我長久以來的感想:「……這類強行拉科學『強者』來站台,霍金『被神蹟』、『被安息主懷』,或者是以前居禮夫人、愛因斯坦『被信耶穌』的情況,也許是純粹名人效應、也許是『無論怎麽樣,基督總被傳開了』的心態、也許是思想上還未走出科學為宗教服務的黑暗時代、也許是想假借科學在近代建立的權威、也許是一些信徒(尋不著的)理性基礎的替代品或興奮劑、也許還是有別的苦衷,但也實在嘔心……。」也許要一再重申,上帝用不著人貼金,信仰並不建基於名人或科學家的認同。令人嘔心是信徒太方便地以衛道替代宣道的佈道意圖,喜歡為福音對象度身訂造合胃口的信息,卻犧牲了真理。(梁榮光(2018/3/16))
當然,牛頓是基督徒──不信耶穌是神的基督徒。
7.2.2 理論非事實?
科學理論跟宗教不相容,有很多對付的辦法,包括詆毀那個理論,例如玩弄「理論/事實」這些名詞。這算高招,因為信徒可以高來高去,避過許多知識上的細節,而殺傷力卻大。再不然,就拿不同科學家的理論矛盾或似乎矛盾的地方大做文章,可見科學「理論」只是無根浮談云云。幾十年前,著名古生物學家古爾德身受其害,就曾以演化論為例,解釋科學上所謂「理論」和「事實」:
事實並不因科學家為解釋事實的不同理論爭辯而消失。愛因斯坦的重力理論代替了牛頓的理論,蘋果不會懸在半空,等待定論。而不管演化的機制是達爾文提出的那套,還是別人提出的另一套,人類都是從類人猿祖先演化而來的。(Gould (1981))
這篇文章歷久彌新,因為古爾德講的科學精神、信徒的愚昧和惡意也都歷久彌新。
7.2.3 雙重標準
信徒的一大毛病,就是雙重標準;以面對科學為例,攻守是各有一套的。
以信求知常有一種自覺或不自覺的謬誤模式,就是混淆邏輯可能性(logical possibility)和經驗可能性(empirical possibility)。大概的說,就像英文裡possible跟probable的差別。明天地球像切西瓜般裂成兩半,或者哥斯拉跟奧特曼在東京決鬥,邏輯上是可能的(possible),實際不大可能(not probable)。
科學家當然承認,任何理論都不是絕對的;但是信徒藉口科學理論不是十拿九穩,就坐實科學的天大瑕疵,不足為據,順勢把十拿九穩的(highly probable)科學事實貶成只是講得通的(theoretically possible)理論。
相反,信徒、護教學者自衞時,標準卻倒了過來。尤其利用科學家嚴謹、謙虛的態度,只要信仰的說法有無法否定的邏輯可能性(theoretically possible),那怕只有億兆分之一的渺茫機會,信徒就好像抓到把柄,認定教義十拿九穩(highly probable)。於是就把神存在、挪亞方舟、耶穌復活等等微乎其微的邏輯可能性無限上綱成經驗可能性,再糊弄成實底、確據(certainty),叫人嘆為觀止。這一點,普通讀者請參看Loftus(2012/2/24)簡明的分析。
7.2.4 偽科學
宗教和偽科學都是迷信,有許多類似的地方,人的心理也很像。Shermer(2002)在最後一章討論一個怪現象:為什麼聰明人會相信稀奇古怪的東西?他認為答案很簡單:聰明人擅長為自己以不聰明的原因而相信的觀念辯護。科因曾模仿温伯格的話說:
不管信不信宗教,聰明的人都會做聰明的事,愚蠢的人都會做愚蠢的事;但是要聰明的人做愚蠢的事──就要信教了。1
7.2.5 理性是惟一工具
廣義的科學是惟一的求知方法,而科學只是理性的一種形式,理性是人類思考的惟一工具。可是歷來有許多人,尤其信徒,貶抑理性,強調理性的限制,標榜理性以外的認知方法。同時用「信」(faith)來美化不誠實,美化自欺欺人。Robinson(1964: 2.5 Reason)駁斥這些謬說,有許多鞭辟入裡的見解:
人的腦袋不是有許多工具給你選用的工具箱。工具只有一件:思考。人惟一的選擇就是善用不善用,學習不學習怎樣善用。英文字「理性」(reason)有時候就是指這件工具:思考。有時候卻指這件工具的理想的運用,我們隱約的領悟,而設法領悟得更清楚。所以反對理性,不是反對慎思,就是根本反對思考。……理性思考以外的選擇,只有不理性的思考和不思考。
就算理性有限制,也不代表不理性、不思考的信仰是解方。著名神學家普賴斯批評「上帝補缺論」(god of the gaps),認為信徒把難解的奧妙說成「神的作為!」(God did it!),其實等於說「天曉得!」(God only knows!);無非以「不可知論」(agnosticism )來掩護「信仰主義」(fideism)而已(Price(2010))。這等於把盲信混充另一種求知方法,把人的無知等同神存在的證據。
引用文獻
──. 1983. Hen’s Teeth and Horse’s Toes: Further Reflections in Natural History . NY: Norton.
──. (ed). 2010. The Christian Delusion: Why Faith Fails . Amherst, NY: Prometheus Books.
Price, Robert M. 2010. Jesus: Myth and Method. IN Loftus (ed)(2010).
Robinson, Richard. 1964. An Atheist's Values .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http://www.positiveatheism.org/hist/athval0.htm
Shermer, Michael. 2002. Why People Believe Weird Things: Pseudoscience, Superstition, and Other Confusions of Our Time . NY: Henry Holt.
注
1 https://whyevolutionistrue.wordpress.com/2019/05/17/computer-scientist-david-gelertner-drinks-the-academic-kool-aid-buys-into-intelligent-desig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