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麥生存日記 #3】跨過 2020，跨過了什麼，又迎來了什麼？

2020 的最後一天（丹麥時區），在 Koldinghus 的湖旁和朋友跩著酒瓶一起跨年倒數，身旁的煙火在湖面上此起彼落地綻放了快一個小時。

煙火胡亂地擊向漆黑的夜空，曳著濃濃的煙和火藥味，在頭上用力炸出一朵朵的煙花，直到火花燒盡，煙和著霧逐漸籠罩眼前的湖面和地平線。

隨著不斷被煙火劃開再癒合的夜空，愈來愈濃的煙與霧彷彿為眼前的世界濛上一層薄薄的膜。隔著這層膜，鋒利絢爛的煙火，身旁的人，那個被我跨過去的年，和已然來臨的年，都在這層薄膜外，都在自己之外。

感受著身旁逐漸模糊的景色，想著想著就這樣愣住了。

朋友們看著煙霧愈來愈濃，愈來愈冷，愈來愈醉，邊笑鬧簇擁著彼此往宿舍移動。身體跟著大家走著，心卻遺留在剛剛那片煙霧瀰漫地天空與湖面。

回到宿舍邊照顧醉到吐的朋友邊聊著天，直到接近清晨，才迷迷糊糊地送走了這個年。

跨年跨的只是指針和日曆上的數字嗎？

到底跨過了什麼，又是什麼被留下了呢？

歡慶了一整晚，目睹煙火大轟炸後，隔天除了宿醉而沈重的身體外，一切都一如往昔。

一個年跨過又是一個年，年末整理著一年的回顧，年初分享著新年新希望。

不過，到底是為了什麼呢？

為什麼要在年末才願意去回顧自己的人生呢？

好像只有在一年結束前一刻，才願意好好地正視和整理自己的生活，其他時間就在煙霧瀰漫中匆忙地活著，埋著頭拼命努力直到煙火綻放（並被別人看到的）剎那（即便轉瞬間就消失在黑夜裡）。

但我依舊喜歡在年初做回顧，畢竟年末總是花上大把時間不捨又忙亂地邊收拾殘局邊在大大小小的慶祝中胡亂度過。

2020 年的自己迎來了很大、很大、很大的改變。

由於外在環境劇烈轉變，內在的自己只好試圖在一波波襲來的浪裡，從驚嚇、恐懼、孤獨、憂鬱、痛苦、迷惘和抵抗之中，漸漸學會柔軟與堅強、接受無常，然後順著生命的流，看清、陪伴自己。

過去，我在每個年與年之間用各式各樣繽紛的儀式奮力跨著，列出願望清單昭告宇宙、告訴自己「我要送走舊的我，迎來新的我了喔！」，接著打開新的手帳、新的年曆，滿懷希望地寫下新年對自己的期許。

卻在寫完的下一刻，披回舊的自己。

直到今年，來到丹麥後，才逐漸意識到過去的我是如何扛著對自我的不滿，盲目追逐著一個又一個空虛的新年新希望地活著。

該慶賀的或許不是跨過 2020 和無數曾經或即將跨過的年，該慶祝的是當你真正跨過舊的自己，看見腳邊褪下的皮，並好好擁抱新的、佈滿疤痕、卻勇敢真實的自己時。

時間啊，一年一年的跨，跨過了什麼？又迎來了什麼？

站在煙霧瀰漫的 Koldinghus 湖畔，我看見腳邊那團褪去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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