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湊記憶的大門,關於父親、故鄉與大海
記憶有時候是首詩,隻字片語看似什麼都說清了,但有時卻讓人霧裡看花,連自身寫詩的作者都不能完全抓到詩中翩翩起舞的憶中碎片。而似圖完構一些身旁之人的樣貌,自身的記憶往往會說謊,但有時卻也替過往的回憶找到一線出口,與最初的起點終點和再下個重生點。
圖文書《死者的孩子》是一個關於作者本人台灣原民身份與腦海中父親的過去所拼湊出自身心理層面的探討。從事劇場工作的作者偕志語,從小在新北三重生活,父親是阿美族和噶瑪蘭族混血的原住民,但至長大離開家後卻再也沒有回去。父親被族裡的人稱之是異教徒。而在偕志語在父親去世後與阿美族的祖母見面,祖母則稱為:MAPAYTAYAY NO WAWA。意為「死者的孩子」。
家與自身的牽連總是如此的親密又沉重。有時候自身家裡的事物沉重的讓人喘不過去來,但當抽離之後又有種寂寥,家與人像是一場不得不面對的戰役,回憶起問說要不要再打一場仗不願意,但又不能輕易的從自己腦海中抽離。
生長的土地和自我的認同往往是甩不開的,例如在台灣土地生活上的人對於自己土地的認知是中華民國、中國、還是台灣?都跟自身成長與家脫不了關係,而更早在台灣上的原住民經過多個自治統治;外族白浪的土地掠奪,生為當代原民自身追尋家與身份是一個很陌生又必須不得不面對的一場身世之謎。
《死者的孩子》是由劇場工作者偕志語嘗試繪製的圖像小說,敘述關於他那位原住民的父親,和從他身上傳承下來阿美族、噶瑪蘭族、漢人三種不同的身份。
但對於父親的記憶和了解,偕志語知道的少之又少,只能透過父親生前的話語、母親和花蓮父親的親人去拼湊出那位父親,那個常常講述軍事,對自身志願役軍人身份自豪,又被老家的人稱為異教徒,不信基督天主而信佛法,又曾聽過跟朋友到國外去做生意,各種不同不知是否的父親樣模。
從畫風來說《死者的孩子》從開始到最後都是給人很沉重的感覺,並且敘事方法也是跳躍式的方式進行,以敘述一個故事來說其實在開始時會很不知所云,但逐漸知道作者想要描述的部分就會比較能理解,但談白論不管是繪畫技巧、文字或排版的安排方式,其實都有些差強人意的部分。
比起商業圖文誌,《死者的孩子》各方面都還不成熟,並且有著像是私小說或私人日記的感覺,可以說在精美的裝幀下創作者還需要在更努力說好一個故事和表達出創作內涵。
雖然在創作的畫風和裡面文字的編排都很差強人意,但《死者的孩子》帶出的想法是可取的。以現在被漢化或是都市生活的原住民自身,去追尋過去原住民身分的父親,可以看見許多原民的歷史與故土的記憶點。
例如關於原住民為何對於自己的軍人身份的認同感,又是如何接受了異教基督天主後轉而稱別種飛原民原生宗教的人為異教徒,又是作者的父親為何不願意再回到自己原生的山,雖然圖畫和文字中只有透過隻字片語表達作者爸爸對於老家的事情抱怨與當兵時那些軍人記憶,但透過記憶鏈和一些話語的堆疊上,父親的樣子不但沒有清晰,反而像大海深處一樣越發成謎。
從父親的軍人記憶的海,到作者意外的也成了軍人後再走一次父親說的海。靠近父親年輕時的那片土地是否就能更了解父親一點,聽到家人對於父親過往的描述是不是就能對父親為何做出那樣的選擇有更多的認識?這個疑問書中也沒有確定的答案。
答案也許隨著父親的那棟小屋、那個大海、還有那身軍服說的軍常服成為無法釐清的答案。「回到那個家」還是「去到那個家」就如同現在說著國語台語年輕一輩的原住民一樣,原民身份是一個去還是回?起點還是終點無解的習題。
《死者的孩子》圖文小說中用了許多動物表達寓意和作者的異想,也透過繪圖和畫面傳達這份沉重感。但我始終覺得這本圖文書更多偏向藝文同人多一些,對於商業或一般讀者反而推向更遠。它太過於私人與私密未經修飾的情感,而導致整體上不討喜。但也許這項父親的追憶或是關於原民身份的認同本身就是一個不好走也沒人會喜歡的路,就像國際上台灣人認同自身的台灣價值一般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