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沙射影？借題發揮？讀《暴政史：二十世紀的權力與民眾》

「在人類歷史的任何一個時期，人們遭受的暴政之害都遠甚於他們所受的自由之益，然而，奇怪的是，討論自由的書籍數不勝數，而剖析暴政的書籍卻少之又少。這種學術關注的失衡一直延續至今。儘管歷史上暴政頻繁，但很少有政治哲學家把暴政本身當作一個核心理論問題來討論……」(1頁)

“……一切都是政府說了算，最輕微的反對，及最微小的批評，也定然使人受到最嚴厲的懲罰，而且反對與批評都是立即被禁止的……最受表彰的都是最俯首帖耳的。凡是獨立脫穎而出的，不是被剷除，就是被驅逐。不久之後，在這個英勇的民族中，他們值得我們深厚敬愛與稱讚的全都消失，所餘下的只是從中漁利的狡黠之徒、劊子手和被犧牲者……人民實際上變為奴隸。然而，在一個國家裡，禁止反對意見－－那怕是阻礙意見的發表－－乃是一種非常危險的舉措，這讓人民生活在恐懼之中。假若一國內所有的人們都是一個想法，當局毫無疑問地將免去很多麻煩，但是面對此種趨勢，又哪裡有甚麼文化可言？真實的智慧在於聽取反對的意見－－即使在防範不同意見損害公眾利益的同時，也要培養不同意見……”(365-366頁)

“……有一天我費了數小時的時間向國家出版公司一位指導員說，蘇維埃作家生活在自由遭威脅的沮喪空氣中會感到羞辱。她竟然不能了解我的用意……「自由是懷疑的可能性，尋找或試驗的可能性，向任何權威者提出否定意見的可能性－－包括文學的、藝術的、哲學的、宗教的、社會的，甚至政治的權威者」。這位負責蘇維埃文化工作的指導員聽了，十分驚恐……說：「那麼，那就是反革命」。她稍微鎮定一些後，接著又說：「我們沒有你們那種自由，我們很高興……”(365頁)

既得利益者與天才領袖

“……納粹榨乾被佔領的和附屬國家的利潤……用這些利益來讓德國的受益者接受它的宣傳，使他們與第三帝國休戚與共……”(286-287頁，引述《Beneficiaries》)

“……德國普通民眾配合和協助納粹，自願並積極與納粹合作，是因為這樣做對他們自己有益，能給他們帶來實惠，無關乎他們是否同意反猶意識形態或是否害怕蓋世太保的秘密監視。希特勒讓民眾分享他從猶太人和別國搶奪和盜竊來的物質好處，讓許許多多德國人能夠與納粹利益分沾，成為受惠於納粹的快樂而滿足的竊賊……”(279頁)

“……自從人民失去了投票權……人民就放棄了他們對於國家之義務……他們如今專心致志，只焦急地期盼兩樣東西：麵包和馬戲……”(283頁，引述古羅馬詩人Juvenal(9)作品)

“……列寧把一個運動濃縮為他一個人……列寧把自己視為一個政治理念的監護人，其他同志都只是在為它在工作……因為他認為自己代表的是「俄國的未來」……蘇維埃政權成為了一個實質上的列寧政權，由於事必躬親，「列寧創造了一個只要他不持續積極參與，就會無法正常運轉的政務會」……”(166-167頁，作者評論及引述《Lenin Cult》)

“……「不管做甚麼事情，每個人都要記住，沒有任何一個工作領域是伊裏奇(筆者按：列寧的別號)沒有想到過，沒有留下清楚和全面文字和指示的」。所有黨員都必須向廣大民眾傳遞列寧的文字和指示……”(173頁，引述《Lenin Cult》)

直接挪用 毫不修飾

《暴政史》研讀的大部份不是古籍，多數與當代納粹及蘇維埃(尤其史太林在位期間)統治有關，亞洲區只有毛氏在一兩章節領風騷，就是欠缺有關金氏或波爾布特(Pol Pot)的專門著作。縱觀全書，昔日「西方/北方」走錯的路，似乎不分軒輊的在「東方」再錯一次。

閱卷至此，一陣哀傷籠罩心頭。筆者曾經自以為是地「訓誡」人：歷史那會簡單地重複重現嗎？……然而昔日那場彼此告發、民攻打民的人禍，不但火速地在蘊釀，準備重演，那些上綱上線、「爾」言入罪等劣行，無恥的笨蛋們竟毫不修飾就直接挪用！作惡於陽光下，竟如斯露骨不顧廉恥！

香港墮落隕歿這杯苦酒，難度無法逾越？

「耶和華啊，惡人誇勝要到幾時呢？要到幾時呢？」聖經‧詩篇 94:3

際此逾越、受難與清明交匯之期，作者的哀嘆，也許同時是眾人揪心之痛：

“……在21世紀已經走完首個五分之一的時候，我們似乎又回到了那個可怖的20世紀的某個最黑暗的時刻。人們曾經一心驅除的老魔怪，在早有先兆的情況下又重新抬頭出籠……”(460頁)

含沙射影？借題發揮？讀《暴政史：二十世紀的權力與民眾》 | 關間聞

讀《暴政史：二十世紀的權力與民眾》（以下簡稱《暴政史》）(1) ，皆因陳健民教授在其Youtube節目內的推薦。 徐賁教授開宗明義提及寫作動機，很吸引： ...

註：

(1) 《暴政史：二十世紀的權力與民眾》 (徐賁) (牛津大學出版社，2020) 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872438

(2) 健民書房（23）塔西佗陷阱 https://youtu.be/wY8GwO6aTiY

(3) 《暴政史》引用及節錄著作多於25本，只是部份引用作品沒有標示在每章題目中。

(4) 《The God That Failed - Six Studies in Communism》 (Richard Crossman (Editor)) (Hamish Hamilton, 1950) https://www.amazon.com/God-That-Failed-Studies-Communism/dp/B0000CHKQJ

(5) 《破滅了的信心：當代六名人的自白》 (譯者：李省吾) (華國出版社，1950) https://books.google.com.hk/books/about/破滅了的信心.html?id=-HfPoAEACAAJ

(6) 《André Gide》 (Wikipedia) https://en.wikipedia.org/wiki/ André_Gide

(7) 《Ignazio Silone》 (Wikipedia) https://en.wikipedia.org/wiki/Ignazio_Silone

(8) 《Hitler's Beneficiaries: Plunder, Racial War, and the Nazi Welfare State》 (Henry Holt and Company, 2007) https://books.google.com.hk/books?id=nDcJDKnVS7EC

(9) 《Juvenal》 (Wikipedia) https://en.wikipedia.org/wiki/Juvenal

(10) 《中國遊客：全球最具影響力的購物群體》 (BBC英倫網，27/8/2015) https://www.bbc.com/ukchina/trad/vert_cap/2015/08/150827_vert_cap_the-worlds-most-influential-shoppers

(11) 《Lenin Lives!: The Lenin Cult in Soviet Russia》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1983) https://www.amazon.com/Lenin-Lives-Soviet-Russia-Enlarged/dp/0674524314

(12) 《學習梁家河大學問 爭做新時代楷模》 (中國共產黨新聞網，16/7/2018) http://dangjian.people.com.cn/BIG5/n1/2018/0716/c117092-30150332.html

(13) 《〈平”語”近人—習近平喜歡的典故〉（第二季）將播出》 (人民網，18/2/2021) http://politics.people.com.cn/n1/2021/0218/c1001-32030291.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