愧疚感是人性獨有的嗎?它是那麼飄忽不定,時有時無。會”覺得”自己有錯的人,才會愧疚吧。明明沒犯錯的人,卻深深”感到”愧疚,反過來也說得通,明明鑄成大錯的人,卻”認為”全是別人造成的。人類有可能賦予AI如此抽象曖昧的情感嗎?
可是再低階的AI都有「除錯」的本能,懂得「認」錯才會除錯吧?人類即使感到愧疚,也未必會彌補錯誤,反而自憐自艾,博取同情啊。這麼說,AI或許無法產生愧疚感,因為一旦找到錯誤,馬上就會進行除錯,這一點AI比人類積極多了。
既然來了,就好好利用AI的優勢吧,我選擇輸入的是:「艾爾莎」。
「GABA激素開始活化副交感神經,前列腺素和一氧化氮會正在放鬆陰莖的平滑肌,血液灌注陰莖,多巴胺持續增進性慾及愉悅感......」
那個,小妞,這段說明可以省略,他在做什麼我很熟悉。
不知何時,替身AI已經躺在床上,全身脫光只剩下內褲。
直到大二我還只留意到貝拉,對貝拉心生愛慕。艾爾莎長相並不起眼,但只要有機會和她講過幾句話,很快就會發現她是個世故的聰明人,由於她善解人意、貼心傾聽,後來覺得她其實十分耐看,像顆黑珍珠,深知自己在何種場合該扮演的準確角色,說話恰如其分,低調且得體。
對我而言,艾爾莎像是老師,而且是幼稚園老師。
我所知道關於貝拉的事,都是她過濾後的版本,當然她也觀察到我一開始喜歡的是貝拉,基於保護好友的隱私,也或許是防備心理,她可能覺得我沒必要那麼關心貝拉的感情生活,尤其是親密關係的細節,她總是簡單帶過,而我會故意試探:「誰在上面」、「那她高潮都怎麼叫」、「她會幫他那個嗎」。艾爾莎當然知道我在挑弄她的情緒,總會像無比耐心的幼稚園老師安撫著我說:「唉呀,就和我們一樣啊!乖乖喔!」、「你真的想知道她怎麼叫?那我學給你聽。」接著她就發出歇斯底里般的貓叫聲,煩得我必須把耳朵塞起來,直到我用舌頭纏住她的舌頭,直到我鑽入她的瞬間,直到上演屬於我們的羅曼史。沒錯,貝拉變成我們調情的道具,這是艾爾莎的主意,她是始作俑者。
替身AI浮現模糊的容貌,那表情很複雜,但我知道那是幸福的臉。我遠遠觀察他開始脫下內褲,突然我倒抽一口氣,乾吞了一口口水。哇塞!你們還幫他裝上人造陰莖哪。我感到不自在,忍不住往身後那半隱藏的監控室瞄了一眼,只見小妞瘦弱的憧憧黑影,她對我說:「請放心,他不會真實排出體液,AI只是在模擬發汗、流口水、射精時的外形特徵。」
咦?我是在擔心這件事嗎?
他的右手放在自己的陰莖上,開始磨蹭矽膠假體,這和我想的不一樣,覺得古怪,我走近替身AI問他,艾爾莎在哪?
他說在裡面。喔,我心想,怎麼?艾爾莎還在洗澡,你就這麼迫不及待?這時才注意到,那具人造陰莖,原以為不過就是個充洩氣的橡皮囊袋,但我眼前的竟然是仿生等級的擬真陰莖。詮釋如此漸漸放大放量的過程,在他們的設想中,起初,像是輕啄蛋殼乍探出頭的稚嫩萌鴨,一會兒,猶如掙蛹而出的瑰麗斑蝶,他們真是砸大錢像用高速攝影,細細運算電子微分般的生命詩篇,像用特寫刻劃緩緩蠕動的非洲蝸牛,每個切秒都是吉光片羽!
我聲音高亢對小妞說,你們真的太認真、太入戲了,我都忍不住看傻了眼。我這麼說是為了轉移小妞的注意力,我總擔心她會感到尷尬。
替身AI開始曲起膝蓋,雙臀夾緊,發出越來越急促的喘息聲,我拍拍替身的手臂,對他說,你慢點,進度超前了喔,等艾爾莎洗完澡啦。
替身AI的左手舉起來,湊近我的臉,告訴我說,「艾爾莎在這裡啊」,他的手像捧著什麼,「你看,她正嬌嗔說,親愛的,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啊~啊~」講完替身AI突然拱起下半身,懸在空中,微微抽蓄了幾秒。
艾爾莎在你手裡?
他全身迅速垮下來,放出微弱的氣音說:「她在鏡子裡。」
我跪在床邊,和一位聲音甜美的女助理研究員,睜睜觀看著自己的替身在自慰,甚至達至高潮,可是真正的我,所能感受到的,卻只有內心的冰冷悽涼,這是一個多麼靡麗又錯置的異夢啊!
最後那仿生陰莖,龐然的脹滿感逐漸淡去消散,平貼在他的下腹,看起來怎麼那麼像是被扔棄在垃圾筒旁,遺落在地上用過的一條塌扁保險套,如此命薄。
他表情恢復平淡,自己穿好衣服,甚至整理好床鋪,步態堅定地走回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