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代工廠】仰望佛的孩子（下）

　　這樣的喧鬧，持續到了統測，Why正式成為一個少年。

　　這個少年在大考完後完全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一系列的活動也都出了狀況，加上當時第一段感情宣告破局。

　　那瞬間滋長的藤蔓讓Why再也看不見籠外的光。

　　那個藤蔓的學名，稱作「重度躁鬱」。

　　 Why覺得自己沒有疾病，但每個人卻用精神病患的眼神來掃視他。

　　每個人都極度害怕Why，Why也害怕著自己，他深怕自己傷害著所愛的人。Why去的每間醫院，都沒有辦法幫Why斬斷藤蔓，他們只好用藥物抑制著藤蔓的孳生。

　　Why開始厭惡佛、厭惡父母、厭惡社會，甚至厭惡自己。

　　也許他從小信仰的真理，因為那場車禍早就被打破了，因此他深深懷疑著自己這一生所相信的，到底什麼才是真實。

　　每當深夜來襲，那面藤牆便會對Why張開血盆大口的尖牙，牠要Why在生與死之間做出抉擇，Why總被藤蔓勒的滿身是傷。

　　或許佛在Why的幼年就預見了這幕，Why才會在瀕死的這一瞬間，想起學生時在佛堂聽見的道理，想起孩提時看著善書的自己，想起陪父親當義工時那充滿喜悅的模樣。

　　Why停住了，停止前往死亡的方向。

　　他拿起手機，看著千則詢問自己狀況的訊息，又再度闔上。

　　佛知道，Why想和世界說聲對不起，但他還沒有力氣。佛知道，Why是個善良的孩子，他很想感謝這些關心他的人，但需要再給Why一段時間。

　　Why總猜著，大家是不是認為自己，怎麼出現一陣子了又消失了，是不是認為自己的行為不負責任，是不是自己再度出現了，大家也不認為他是可靠的。

　　Why想著，自己無法被大家理解也是正常的。

　　但Why不曉得的是，佛理解他。

　　理解他想對眾人道歉，理解他在心中築牆是害怕會傷害到大家，理解他責怪自己是不孝的，理解他害怕帶給父母煩惱。

　　佛聽得見，Why對所有人的抱歉，佛也聽得見，Why對父母不離不棄的感謝。

　　同時佛也知道，Why的遺憾。

　　遺憾自己因為藤蔓的阻擋，大學只就讀了一年，Why也不想因為自己的輟學帶給任何人困擾，因此他踏足了每個行業，他看見了社會各處陰暗的角落，才又意識到佛的光明。

　　佛不曾抱怨，Why過去對祂的怨恨。反之，佛很欣慰，Why有看見祂派來的雙手。

　　每一次Why被藤蔓遮住雙眼時，佛派了不同隻手來接應他，在Why回頭看見佛的時候，Why才知曉。

　　原來接住自己的，不只是親人，不只是好友，不只是他對世界一絲的眷戀，還有每次用不同形式出現的――佛的雙手。

　　「喀擦。」不知是哪裡來的力量，正在除去Why心中一層又一層的籠架，Why總在回想著他在佛堂的一切。

　　Why猜想，那力量應該是佛。

　　不過佛也有無法做到的事，祂無法幫Why完全除去心中的藤蔓，那是他自己豢養的，得靠他自己清除。

　　他必須學著對抗那隻名為「空虛」的賊。

　　佛相信Why能做到，祂也會幫助Why。

　　因為Why在祂的心中，永遠是那個用最純真的臉孔仰望佛的孩子。

　　　　――〈仰望佛的孩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