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
王弼本: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豫焉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容,渙兮若冰之將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濁。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
帛書(校):
古之善為道者,微眇玄達,深不可志。夫唯不可志,故強為之容。曰:與呵,其若冬涉水;猶呵,其若畏四鄰;嚴呵,其若客;渙呵,其若淩澤;沌呵,其若樸;湷呵,其若濁;曠呵,其若浴。濁而靜之徐清,女以重之徐生。葆此道不欲盈,是以能蔽而不成。
楚簡(校):
長古之善為士者,必非溺玄達,深不可志, 是以為之頌。夜乎奴冬涉川;猷乎其奴愄四鄰;敢乎其奴客;渙乎其奴懌;屯乎其奴朴;坉乎其奴濁。竺能濁以朿者,將舍清。竺能庀以迬者,將舍生。保此道者不谷尚呈。
註:
此三版,內容大致相同,唯楚簡少「曠兮其若谷」及「能蔽而不成」。
古之善為士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識。夫唯不可識,故強為之容。
善為士者、善為道者皆是指能悟道且行道之人,他們的境界已達玄通,深不可測,只能勉強形容他們的形象。
通達之人,道悟得有多深,表面上是看不出來的,唯有在遇事之時,才能略微分辨,下段諸若事,也只能大概說明其遇事時的樣貌,由此可見,通達之深。相對而言,一般人多欲展露,展露是為汲取,無論是汲取目光還是能量,皆是取外補內,而善為士者,則是內足而外溢。
豫焉若冬涉川,猶兮若畏四鄰,儼兮其若容,渙兮若冰之將釋,敦兮其若樸,曠兮其若谷,混兮其若濁。
儼兮其若容,王弼本作「容」,其他本作「客」,「客」有鮮明的形象,亦符合文句詮釋,所以「容」可能是誤植。
善為士者,對於前進的每一步、每一個決策都如履薄冰,面對週遭、外部亦是戒慎恐懼,嚴謹地像為人賓客一般,但內心卻釋然透明,敦厚質樸,虛懷若谷,看似混同於一般人,實則內有精神,默默行於道中。
真正通達之人,難以從外表辨識出來,因為他們真心收斂,收斂是形式,真心才是關鍵,真心來自於對「道」的體悟,他們理解「道」的無窮,所以知道自身的不足,對「道」敬畏,所以謹慎,深怕所做的決定違反道之規律,他們遵循天道規律,做自己能做的、該做的、符合天道的事。
因此,展現自我,不在他們的心思之中,他們只關注於「道」,自我的定位,皆由事件本身來決定,他們僅遵循自然,外表如何呈現便如何呈現。旁人只能大致捉摸他們的形象,卻難以體會其融於道的心境。
孰能濁以靜之徐清?孰能安以動之徐生?
誰能以「靜」來清濁,誰能以「動」來甦生。濁,須透過靜止,才能清明;安止,須起動才有生機。所以動中有靜能清明,靜中有動有生機。
若只有收斂,不足以達微妙玄通,善為士者,外表收斂,如靜之徐清,內富神氣,如動之徐生,其腳步不曾停下,行事不離天道。
這句是轉折,也是整合,說明前段諸若事,不僅描寫外在形象,亦包含內在渾厚,講外在,如猶豫、戒慎,講內在,則如谷之廣袤、木之質樸,明心見性,裡外如一,動靜相宜。
保此道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不新成。
有動有靜,能收能放,則不會盈滿,盈滿是極化,極則反。
蔽而不成,非指無所成,而是身上散發的光芒能受遮掩,不成就非道之事(即成就合於道、合乎自然之事)。
另有版本為:能蔽而新成。「新成」有打破常規、破局創新之意,與收斂形象牴觸。
德顯之象
此章雖未提到德字,卻呈現有德之象,但一般認為的道德,是要存好心、做好事,與良心有關,和此處的「德」的不同,此「德」是指在道的運作之中,我們身為道的一部分,應體道、悟道、行道,有了感知感悟,然後實行,使自身飽滿又賦予他人,即是有德。
有德之人外表難以分辨,並非為人和善、做好事就是有德,這些是外顯結果,內在動機更為重要,而內外一致,卻也只是基本,所以有德是一種崇高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