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5-09|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平凡的故事

    再過二十四小時,他就要滿四十歲了。
    阿翰是個國中老師,在OO國中裡擔任自然老師十幾年了,擔任生教組長的他,每天都得為校園中那些不安分的孩子們傷透腦筋,還得面對一些不明事理的恐龍家長。
    這兩天是國中段考,唯有這種時候才不用煩惱教學進度,只需要到學校開開會、監考一下就能回家,是整學期中少數可以休息的日子。
    由於是生教組長,必須比學生們都還早到學校盯交通,不然學生要是再發生一次車禍、被家長投訴的話,那這個鐵飯碗恐怕也會打翻。
    一早醒來,盥洗過後換上乾淨的服裝,拿著前一晚已經整理好的背包,穿著心愛的勾勾牌球鞋騎車前往學校。
    停好車、到辦公室放好東西,泡了杯茶小啜一下,前往校門口,和志願擔任維護交通秩序的同學道個早安,站在一旁觀看數年不變的畫面,有時回應打招呼的學生。
    哈~嗯。明天就是生日了,剛好又碰上段考結束,晚上應該要跟大家喝酒,想到就覺得累,唉。
    在教書以前,明明是沒有喝酒的習慣,只有偶爾跟朋友相聚才會小酌一下,但自從來到這邊以後,每一兩個禮拜就要交際應酬一次,酒量都變好了,唉。
    轉眼之間,志工已經開始收拾東西,阿翰回過神走回辦公室,翻了一下筆記本確認第幾節要監考後,坐到長椅上和同事們泡茶聊天。
    噹噹噹噹。
    鐘聲響起,除了阿翰的其他老師第一節都要監考,他就趁這個機會把已經考完的自然考卷拿出來改。
    如果不趁這個機會多改一些,那接下來恐怕就沒時間把考卷改完了。
    任教這麼久以來,學生的素質一屆比一屆還差,就連簡單的基礎題目都能錯這麼多,整個班級居然有五六位學生不及格,唉。
    改完自己任教的班級,看到學生們這樣的成績,阿翰不禁嘆了氣。
    現在的學生真是越來越笨了阿。
    噹噹噹噹。
    第二三四節阿翰都要監考,把桌面收拾一下,拿著考卷前往一年三班,進到教室看見學生們嘻嘻哈哈的樣子,不禁又嘆了一次氣。
    完全沒把考試放心上嘛。
    打鐘之後,把考卷發下去,坐在前面的講台看著學生作答,阿翰再次神遊。
    現在的學生不但笨,然後還不能打不能罵,不然就會被學生的家長罵…這年頭老師越來越難當了阿。
    阿翰想起上次有個一年級的學生,偷班上同學的錢,性騷擾女學生,還在課堂上跟老師嗆賭,終於有一次抓到他在廁所抽菸,把他叫到訓導處念一下,隔天家長就來抗議,經過一番功夫後才和平解決。
    那位家長看上去也不是甚麼好東西,難怪會教出這樣的兒子。
    唉,感覺近幾年來教書的熱情慢慢的衰退了。
    噹噹噹噹。
    響起的鐘聲把阿翰從思緒中拉了出來,將考卷收齊後,拿回辦公室換下一份考卷,前往下一個班級。
    考卷發下,開始神遊。
    我們的政府也不知道在搞些甚麼,口口聲聲說老師很偉大,卻把老師的福利一砍再砍,沒有18%、教師節不放假、媒體和家長都把學生的過錯推給學校老師,再加上近年少子化,各個學校都再砍名額,老師真的越來越難做了。
    而且教育制度每隔幾年就改一次,考試分數三百改四百,國民教育九年改十二年,升學分數多元化,課綱每幾年修正一次,課程多元化…一直變來變去的,搞得我們頭都快昏了。
    聽說之前還要求數學科的要用甚麼建構式數學來教學生,說是西方很有效的一種方法,所以教育局就決定搬來台灣用,我們學校也有派老師去研習,回來後用了一年成效不彰,應該說很慘,就不再用了,想想那屆的學生也真可憐。
    看著底下寫考卷的學生,想到國家的未來要託付在他們身上,不免擔心了起來,就連這麼基礎的教育都無法學好了,長大了要怎麼在這個社會生存下去。
    想要幫助他們,可是現在這個制度,憑自己這麼一個小小的自然老師,又能做些甚麼,我也好想去立法院前面抗議,可是不能丟下學生,但假日去又沒有人鳥,唉。
    噹噹噹噹。
    轉眼間又到了下課時間,將考卷收回,回到辦公室換拿一疊作文紙,前往下一個目的地。
    最後一節考作文,由於不計分學生們都不放在心上,都開始討論放學後要去哪邊玩。
    考卷發下,然後在黑板寫上大大的四個字『我的夢想』,開始作答。
    我的夢想阿…還記得小時候的我根本沒有甚麼夢想,因為家裡的經濟不允許,所以我只能讀不用錢的學校,為此已經拚盡全力在讀書上面,更別想說有甚麼夢想想要達成。
    現在的我都快四十了,還有甚麼夢想可言呢?
    只希望可以找個好老婆,然後安安穩穩的過一生,那就足矣。
    突然好懷念以前大學的那些同學阿,大部分人跟我一樣當了老師,只有少數幾個沒有走上教書之路,聽說有一個從商,現在是好幾間公司的大老闆,還真佩服他阿。
    好久沒跟他們聚一聚,等放暑假的時候跟大家約一下好了。
    無聊玩弄著手上的筆,阿翰盯著講台下努力作答的學生,突然好奇他們這一代會有甚麼夢想呢?
    於是他起身,一邊巡視一邊偷看大家寫了些甚麼。
    工程師、演員、空姐、醫生、音樂家、老師…意外的居然有人想當老師啊。
    也有好幾位學生寫一些天花亂墜的夢想,像是當太空人、做總統或者當偉人,這讓阿翰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真蠢。
    全班巡過了一遍,回到座位上時已經有人寫完了,有學生提議是否可以提早交卷。
    如果全班都寫完的話,最多提早個十分鐘收卷吧,讓大家可以早點去提午飯的餐桶,但是不能吵雜。
    於是在打鐘前五分鐘將考卷收回,再次叮嚀學生要安靜的行動,便拿著考卷回到辦公室。
    將各科考卷拿給相對應的老師,鐘聲剛好想起,吃午餐的時間到了。
    今天的午飯是麻油雞麵線,是阿翰最喜歡的一道料理。
    但是阿翰突然想起昨天已經跟老師們約好今天中午要訂外賣,只好拜託沒訂午餐的老師們可以的話留一些給他,好回去當晚餐吃。
    過沒多久外賣的便當就送到了,和同事們一邊享用著最有名的排骨便當,一邊聊著最近的新聞時事,然後有人提到了明天是阿翰的生日,大家決定明天放學後,一起去河田喝一杯,由提議的體育組長負責請客,大家應聲叫好。
    果然又變成這樣了阿,看來今天回去要把考卷趕完了。
    雖然有些無奈,但是阿翰不好意思拒絕大家的好意,只好答應一起去慶生,畢竟哪有賓客講好約好,主人卻不出現的呢。
    轉眼間到了下午第一節課的時間,大家有各自的課要上,當然也包括阿漢在內,所以鐘聲一響大家便各自回到座位上,準備等一下上課的東西。
    由於剛考完試,阿翰讓學生們看影片,自己則在教室後面改考卷,連續兩堂課下來已經改了全部的一半。
    剩下的一堂課,阿翰一邊處理著公文,一邊跟同事聊天,當鐘聲響起,結束了習以為常、日復一日的一天。
    回到了住處,位於市邊緣的一棟大樓,阿翰十年前用好不容易存下來的錢買下一間,只要在努力個幾年就能付完貸款。
    阿翰之所以選擇這邊,除了和大馬路有段距離、安靜之外,距離學校也不遠,摩托車只要十五至二十分鐘就能到校,而且有停車場也不用擔心車子被偷,最重要的是很便宜,以自己的薪水可以在五十歲以前付清,之後只需要每個月繳管理費就好。
    十二、三坪大的空間,有廚房、衛浴、兩個大房間跟小陽台,換作是現在不曉得要多少錢,當初以三百萬的價格買下真是太對了。
    只是原本以為會有人和自己一起住,沒想到至今仍然單身阿。
    其實住老家也不是不好,只是離學校太遠了,每天要騎一個小時的車才能到學校,年輕的時候還有體力,但現在已經老了,就連要準時到學校都開始有些吃力了。
    趁著微波中午麻油雞麵線的空檔,將東西放下,脫掉開始變緊的牛仔褲,往沙發上撲去伸了個懶腰,就這樣躺著開電視看,非常放鬆。
    叮。
    一邊享用著最愛的麵線,一邊看著動畫,阿翰感到十分幸福。
    阿翰不但是個動漫迷,也還是個遊戲迷,可是他覺得讓同事們知道很奇怪,所以都裝做對那些年輕人的東西沒興趣,不過私底下可是個狂熱者,甚至還會去同人場逛逛拍照。
    結束了快樂的晚餐時光,接著要開始做正事了。
    將電視轉到新聞台,泡了杯茶,拿出好幾個班的期中考考卷,開始更改。
    就算很專注地在改考卷,也花了總共兩個小時才把剩下的班級改完。
    這次的題目明明沒有出的很難,可是一年級的每班都有六七個學生不及格,二三年級的表現就比較好,每班只有一到兩個不及格,這樣的差異使得阿翰不禁感嘆,明明是一樣的教法,成績卻有這麼大的差別,這一屆一年級的素質真的很差阿。
    坐了兩個小時屁股都發麻了,想起以前剛買到電腦的時候,可以連續用上午六個小時都不會累,看來我真的老了阿。
    起身動動身子,稍微舒展身體之後,將東西收拾好,進了浴室盥洗,之後就坐到電腦前面,登入臉書看看今天大家過得怎麼樣,順便玩玩臉書的遊戲消磨時間。
    看看影片、玩玩遊戲、和打遊戲的戰友們聊天打屁,轉眼間到了晚上十一點半。
    到了阿翰的就寢時間。
    關上電腦,換個睡衣躺到床上,將手機的調致靜音以免等等過十二點被訊息轟炸。
    看著灰暗的天花板,睡意彷彿還在別人家串門子,遲遲沒有到來。
    聽說阿財最近交了個女朋友,真令人羨慕阿,明明年紀比我大了卻能交到年紀比我小的女生,真是令人不解。
    明天晚上要和大家聚餐喝酒,看來我的啤酒肚又要更大了,該找時間來運動一下,之前才被醫生警告說要少減肥,可是就是沒時間。
    星期六回去看一下爸媽吧,好像有一段時間沒有回去了。
    最近好像在吵甚麼同性婚姻的議題,同性戀真噁心,明明就沒有人阻止他們結婚阿,為甚麼還要吵著修改法案,而且都是因為他們才有愛滋病,真是令人討厭的一群人,要是我的小孩是同性戀我一定沒辦法接受。
    好想要有老婆阿。
    唉,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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