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滿

穿著白袍的人，骨子裡常常對安寧有點抗拒。

無論上過多少堂安寧訓練，接觸過多少安寧的個案，根深蒂固的教育，讓我很難打開心房去接受安寧這樣一個議題。很多時候，最不想放棄的可能是醫師。

快九十歲的老奶奶，帶著正壓呼吸器面罩轉來我們醫院，入院前已在外願被宣布敗血症合併多重器官衰竭，女兒慎重地表示想要放棄所有藥物和治療的意願，但因為老奶奶剛入院，我請她再給我們一點時間治療看看，女兒也同意了。但老奶奶的病情惡化得相當快，女兒表示要撤除呼吸器，不想要任何維生醫療延長奶奶痛苦的時間。眼見奶奶病況應該是很難挽回，我請她跟其他家人聯絡好，達成撤除呼吸器的共識，因為一旦撤除，奶奶可能很快就會沒有生命跡象，也幫她連絡安寧個管師走撤除維生醫療的流程。

安寧個管師和女兒兒子迅速地在醫院會面，家庭會議後，子女充分表達不想再延長母親痛苦的意願，走完撤除的流程，想說讓女兒進去見最後一面後，再撤呼吸器。女兒在個管師的陪同下，進去陪伴母親。不到十分鐘，我的電話突然響了，安寧個管師打來跟我說：「醫師，你要不要進來看一下，病人快停止呼吸了。」

我到床邊探視，果然奶奶已經停止呼吸，安寧個管師說她是在女兒陪伴和聲音下慢慢停止了呼吸，奶奶沒有讓女兒真的背負執行撤除維生器材的壓力，在女兒的陪伴之下，安詳的走了。個管師溫柔的帶著女兒走完最後道別的流程，或許，這就是對奶奶最圓滿的結局吧。

文末：感謝安寧個管師在對的時候出現，幫助奶奶和家人走完安詳的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