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2-20|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一個多愁善感的女子，當她收到這幾句情詩時，即使仍未以身相許，都已經陶醉不已：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　　半緣修道半緣君

詩句中一個情字、一個愛字也沒有，就已經表達出對所愛慕的女子，除了她，世間其他女子都比不上，都不值得一顧。首句化用了《孟子》中的「觀滄海者難為水」，意思是領略過滄茫大海的氣勢，其他的水相形見絀，已經入不得我的眼簾。次句則是化用了宋玉《高唐賦》中「巫山雲雨」的典故，意思是看過了巫山的彩雲，其他地方的雲已經稱不上是彩雲了。即使身在美女如雲當中，也不值得我一顧，其中的理由，一半是提醒自己要謹慎修德，切莫見異思遷；而另一半的理由，就是為了您呀！其實兩者都同是一個理由，此心純然屬您呀！

這首【離思】，許多學者都解為悼念亡妻之作；不是的。其實是詩人離開了他的初戀情人，在長安時寫的，其時一面準備京考，一面思念戀人，藉著互通書信，借詩山盟海誓，始有如此切慕而又信誓旦旦，聲言絕不會移情別戀，絕不會見異思遷（詳情見【鶯鶯傳】）。離思，是指別離的思念，不是悼念亡妻的呀！

然而，他這個誓言完全經不起考驗。那年二十四歲，京試落第，但風華正茂，才氣橫溢，就被當朝太子少保韋夏卿選為女婿。在這樣的處境，試問又有誰能堅拒新歡而終身舊愛？

這個才子，應該是個多情才子，見利忘義的才子，可沒想到結婚七年，夫人因病離世，遺下孤小，其後又接連貶官，這對他的打擊，旁人是難以理解的。

這幾首扣人心絃的情詩，加上幾首悼亡詩— —【遣悲懷】，真是情深意切，惹人憐惜。在三十年前，早就在香港的「中國語文及文化」科裡，在文化專題的【情與中國文化】出現了。（可惜在十年前，該科已壽終正寢了。）

當中一首【遣悲懷】：同穴窅冥何所望　　他生緣會更何期唯將終夜長開眼　　報答平生未展眉

生則同衿，死則同穴，試問有哪個未亡人，在喪偶期間會說出如此情切心痛、如此真摯感人的誓言？現實太渺茫了；想來生和您再續前緣，更加難以期待。現在只有整個晚上睜著眼來思念您，以報答您伴我度過愁苦的一生。

這樣對亡妻的悲思懷念，不但情深意切，期望死後同穴；而且，悔恨無法報答亡妻的恩義，雖則「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現今我做了高官，薪水超過十萬，但您已不在人世，我只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設壇祭奠您。這幾首【遣悲懷】，並不是剛剛喪妻而一時感發，而是經過若干年，他成為宰相時所作的。

這樣的一個漢子，得郎如此，夫復何求？

但在大陸的網絡文章，坊間對這個詩人，竟號稱為「天下第一渣男」！

他，就是中唐時期與白居易齊名的元稹。（待續）

（寫於2022年10月27日於海外）窅冥：國音yǎo míng，粵音妖明，指幽暗的陰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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