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3/01/01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一門課能讓人帶走的是什麼?──臺灣大學 「醫學與文學」課程x《空橋上的少年》

(攝影/陳重仁教授)
(攝影/陳重仁教授)
主持:台大外文系陳重仁教授 主講:蔡伯鑫醫師 日期:2022/12/21(三)10:10-12:10 地點:台灣大學校總區

▍我的後記
一次講座能帶來的是什麼? 一門課能讓學生帶走的又是什麼?
上週三我受邀以客座講師的身份,在台大陳重仁教授開設的「醫學與文學」課程,進行兩小時的講座。這是一門通識課,學生的背景都不一樣,不是醫學生,也不一定來自文學院,從大一到大四不等。在這樣的前提下(以及得知我是這學期唯二的客座講師,前一位是平路),要如何讓這場講座能真的對學生、對我都有些意義,成為接下邀約前我最大的擔憂。
事前來回討論時,陳重仁教授在email裡寫道:
「我的課程向來希望帶給學生豐富的學習,不過這不表示您原先準備的資料或是您以往的演講內容需要做調整。不同講者,不一樣的風格,不同的思考面向,會有不同的學習收穫。這其實是對學生更棒的學習體驗呀!」
他同時說明,相較於平路是以作家的身份來談疾病書寫,期待我能從另一端,以醫師的身份來發聲
於是我牙一咬(?!),點頭同意。
(攝影/陳重仁教授)
「為何而寫?為誰而寫?醫師作家的現身與現聲」,這是後來我給這場講座定下的題目。
在講座的第一個小時,我進行的內容其實與之前大部份講座的說書段落差不多。我將那部份維持在一個調性:我希望那是一個很「個人」的分享,用我的聲音說我想說的,我的故事、與我產生關連的故事、以及由此而生的我的反思。不是作為一個高高在上的講者(雖然大部份時候空間都是這樣安排的),不是talk about something,更像是talk with someone。
但因為知道是要面對台灣的大學生,而且還是坐在階梯講堂裡、手機筆電不離身的大學生,我額外做了一個設計:運用Slido我鼓勵大家可以隨時QR code一掃、或者輸入網址,在Slido上面匿名發問、回應或發表任何東西,並預告在第二堂課會有更多運用Slido的互動。
作為講者(也或者作為醫師),我總是很好奇那些沒有被聽見、沒有辦法輕易表露的聲音會是什麼。
我在中場休息時間確實因此收到一些不那麼容易在大庭廣眾下舉手說出的文字訊息。譬如,有人詢問「要如何處理獨處和被身邊人關心之間的矛盾」;有人分享自己一直被父母期待是個戰士,而自己大多數時候在別人面前也是,但開始思考那些撐不住的時候軟弱受傷的自己;也有人分享的故事反過來,寫著自己如何從小時候的逃到長大後選擇面對,但也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戰勝了負面人格。我沒有時間一一回應,當然,也不一定都需要回應,光是發上Slido讓所有人都能看見,那本身就已經給了一些(雖然可能是最低限度的)回應。
(攝影/陳重仁教授)
然後,在第二個小時,我做了一個大膽的嘗試。我設計三個問題邀請學生們思考,並繼續運用Slido去收集回應、即時投影在大螢幕。我強調這些問題不是申論題,也沒有標準答案,快問快答就好,同時仍然開放舉手發言。
這三個問題分別是:
  1. 我知道我想寫,但我可以寫嗎? (對應Slido上的提問)你覺得(精神科)醫師可以這樣寫病人的故事嗎?符合醫學倫理嗎?又,是為什麼可以/不可以?
  2. 或者,不是問可不可以寫,而是我該如何寫? (對應Slido上的提問)為了回應倫理的質疑,你聽到這位醫師在寫作的形式、內容或過程裡,採用什麼樣的方式來寫這本書?或者你覺得他也可以有什麼作法?
  3. 藉由這樣的書寫,我希望帶來什麼效應? 或者問,我為何要寫這本書?
是的,這三個問題是我在寫作過程,也是在每次演講或受訪時來來回回問自己的問題。在這次講座,可以說是我的野心嗎?我希望不只是說我想說的故事,還可以更進一步將這些「反身性」的問話納入更多聲音,形成某種對話。基本上,可以說我是逼迫學生用一種「彷彿站在我的位置」一起來思考這些問題。
所以應該不意外為什麼理科太太會變成講座最後學生們回饋的關鍵字文字雲裡的第一名了😆😆😆
學生們的回應如何呢?我不敢說是非常成功,因為網路雖然克服某些空間的限制,但也帶來另一種交流熱度的限制。但在有限的時間下,這確實成為一種對我而言也很新奇的體驗,也聽到一些我沒想過的觀點。從基本的隱私與守密開始,我們進一步思考關於企圖保護當事人的意圖與完全避免傷害的可能性。從匿名、改編這些常見的手段,拓展到當事人的聲音如何能參與在過程裡,甚至檢視出版社的介入會如何帶來影響——就像某課程平台是否也該負起一些責任(喂)。而到最後,我分享最終仍然將醫師視作自己主要的身份認同,並且將整個創作的過程直到每次講座說書等等,都當作是某種治療的實踐。可以這麼說:
我從醫師的身份出發而寫, 也在這樣的寫作與每次對話中成就醫者的身份。
(攝影/陳重仁教授)
「互為主體性」,這五個字,是我在講座進入尾聲,邀請大家再次運用Slido輸入他們各自最有印象、想帶走的關鍵字之後,我展示出來的我的關鍵字。
我不覺得當天我有說得夠清楚,也絕對相信還有更多沒被充分開展的對話,但至少,如同我在第一小時說的那些「個人」故事,終究我不是要教會他們些什麼,我能做的,只是分享我自己的想法,並期待這些想法有機會連結上另一些想法,打開一些新的觀點。
最後,讓我直接引用陳重仁教授的話收尾吧。
有件事我其實是到當天才發現,原來我去的那天已經是期末考週,才要聖誕節,大學生們已經要迎來史上最長的一次寒假。陳教授在我開始進行講座前不久,為學生們「打包」整個學期的課程。他告訴學生,希望在這樣一門通識課程裡,能讓大家學習到三件事:
「探究知識」,「學習思考」,與「發展自己的認同」。
(攝影/陳重仁教授)

▍同學們的迴響
以下內容擷取自講座進行時Slido上的同學回應與發問:
  • 剛剛說的事情其實蠻有同感的,自己小時候面對悲觀情緒找不到自我價值的時候,想跟身旁的人講時會害怕被不予理會,最後總是自己在夜裡哭、思考存在的意義,就像剛剛醫師說的逃或戰,小時候我選擇逃,但長大後選擇面對和抒發,雖然生活中逐漸少了負面情緒,但真的不知道有沒有真的戰勝了負面人格,還是只是把自己的外殼裹的更厚了?
  • 就名字這件事情,我想我父母是期待我一直是一個戰士的,而我大多時候(至少在他人面前)都是個戰士,面對挫折,我會告訴自己我應該繼續戰鬥,並且在撐不住的時候安慰自己自己很好,但這是不是也是一種逃呢?逃避那個包在殼裡軟弱受傷的自己,不去面對。
  • 從「躺平」到「潤學」,面對挫折的解法似乎都跟「不想理會」有密不可分的關係。我們要如何處理獨處和被身邊人關心之間的矛盾?
  • 想知道如何在碰到挫折時一直都是保持「戰」的心態。這個是不是跟過往的持續成功經驗有關?
  • 今天的演講讓我感受到的是,其實無論是誰,都在經歷人生的困惑,雖然困惑不一定是源自於一樣的原因,但大家其實都在面對不同意義的戰或逃。引用我很喜歡的歌〈預言石〉的歌詞:「我是該離開還是該留下……一念之差的我們變得抽象」。
下圖則是講座最後邀請同學們輸入關鍵字由Slido自動產生的文字雲:
對,就是那個理科太太,連Evelyn Chen也是理科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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