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

人或許最像人自己的時候，就是任性的時候。所謂的任性，很簡單地來說，就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完全無視身旁其他人，為所欲為，無拘無束，讓思想與行動凌駕於規則之上。

是人都渴望著任性的權利，又或者說，任性的權力。沒有權力，得不到權利。任性來自於最基礎的獸性，代表自己在階層上高人一等。

我時時感受到，台灣這個島國裡，瀰漫著一股人人都想追求任性的慾望。嚴重的交通問題的最根本原因並非規畫不良，並非警力不足，而是幾乎所有的違規者，心中都只有一種想法：「我凌駕於規則之上。」

然而不是這樣的，會這樣想的，絕大多數都只是穿著衣服的猴子罷了。違規者其實沒有資格擁有這種權力，很多人以為廣闊而自在的空間是一種取之不盡的公共財，事實上當人口過多時那就是講究競爭能力的，具有敵對性的準私有財。

違規者吼叫著：「你竟敢說這種話！你把人權當成什麼！」請別誤會了，人皆生而平等是拿來安慰大多數的一般人的，如果無法體會這點，那也代表你們不過也只是一般人。誤以為人的起點是公平的，而人權的起點是公平的。簡單來說，你們僅僅只有憤怒與咆嘯的權力，但是違規了，就該好好被罰則教育。

這太殘酷了，一般人說，一定有可以解決的辦法吧？為什麼非這樣分階級不可？

先說到解決的辦法這件事好了。事實上規則的制定本身就是一種解決的辦法，當你們破壞規則時，就是一大群一般人選擇忍耐時你們決定不忍耐而任性，所以給予你們懲罰本來就是管理一般人的辦法。再者，階級這種東西，並不是在上位者所訂出來的。階級是自然而然就存在的，沒有人可以避免。

又或許說，是因為你沒能力成為在上位者，因此你以為階級是對上位者有利的設定；當你是天生而有能力成為上位者時，你也會自然而然地接受階級本身。也因此某程度來說，爬上位常常是一種本能。

人本能上想要任性，而任性需要權力，而權力需要爬上位。

未付出過什麼，而且也沒有上一代的庇蔭，一昧地認為自己擁有任性的權力，老實說被社會性抹殺一點也不奇怪，也不值得憐憫。

不過有些人，並不是天才也不是愚蠢，而是單純看穿了整個世界的容貌，明白所謂的上位其實只是個誘惑下位者的笑話。在整個無垠金字塔的結構中，每一個點都永遠有相對下位與相對上位，對於剛上位的人，眼光永遠朝著更上位者，而繼續自卑。甚而有時候，心崩壞的程度遠甚於下位者。

對於看穿這樣容貌的人，我認為是值得尊敬的超脫者，他們小心翼翼，在不危害他人符合規定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做自己；不為爭上位所苦，不為於下位而憂。

某個程度上，我認為教育方針在於讓人成為汲汲向上的猴子蠻可笑的。於是爬不上去的猴子，墜落。爬上去後又發現自己無法爬更高的猴子，也墜落。在知名的不知名的大學大樓下或鐵軌旁散落成一地的血花。

新世代的自殺率如此之高，不正是因為孩子厭倦了成為猴子的遊戲嗎？

所謂的規則就是在下位者所要遵守的，而在上位者只要權力夠大，往往能凌駕規則，顯而易見。美國可以號召全球一堆國家抵制中國，聲稱中國發展太快會危害美國，因此制定一堆法案制裁中國，這並不是國際規則，而是美國的權力大於一切。

中國也可以無視人權，可以任意沒收人民資產，也不是因為中國沒有法令，只是單純共產黨的權力凌駕法律。

我沒有說這些是對的，我只是單純指出不管對或錯，有權力者就是選擇了這麼做了。多數時候，對錯只是當權者操作著媒體，再交代給下位者一些合理的答案而已，事實上無人能做到真正的公評。反正多數時候，猴子們也只會選擇誤以為拿得到糖吃的那方吧，真相並不是他們關切的，他們真正關切的只有自己認為的那方是對的就好。

畢竟想相信什麼就相信什麼，是他們僅剩的為數不多的任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