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審大員

一張明信片激起了我居家避疫平靜的生活，原來是法院要我出席陪審員挑選，經過十數次的電話查詢，終於確定雀屏中選。到法院報到時，休息室已有四十餘人在等候，各人的臉色深沈，防疫期間會有誰願意拋頭露面，來管別人家的事。

未久，就被帶到法庭，排成梅花座，空間顯然不夠，法官說明這是「疫後第一庭」，請大家多包涵，在法庭內必須帶好口罩。首先挑了十八人入陪審席，才解決人滿之患。同時也介紹自己和助理們以及原告和被告律師。

我有幸名列這十八人中，和大家一樣收到一張問答卷，宣誓後依次回答問題，除姓名外大多是了解個人背景和家庭。全部答完後，法官和雙方律師則替換了許許多多候選人，相信是某些個人背景，會對案情判斷有影響，一直換到雙方同意後，陪選團人事才算搞定。

次日，正式開庭，法官告誡陪審團人員，不得私下透露案情，不得交換意見，不得接觸法庭人員和原被告以及律師等相關人員，不要任憑自己的經驗下結論，一定要採用法庭認定雙方辯證記錄和證據，再作公正的決定。

接著就是控方和辯方律師的呈詞，真是可謂口若懸河天馬行空，又邀舉若干證人、證據和專家佐證，加上新科技的錄像、照片、圖表、證物等輔佐材料。當然，對方律師則是一一推翻，要求法官不與採納，攻防緊湊精彩無比，聽得大家目瞪口呆，頭昏腦脹。經數日的纏鬥，終於辯證完畢，提交陪審團審理。

陪審團的分配很平均，四位年長、四位中年、四位青年，六位白人、六位亞裔，七位男性、五位女性，各行各業都有，個性明顯大不同。聆訊期間都非常認真，在法庭發給的小本，筆記重點，比起在學生時代上課，有過之而無不及。由法警帶入會議室，橢圓形會議桌自由入座後，嚴肅宣讀法官指示，鎖門離開。男女廁所及飲水咖啡俱全，另有座機電話可聯絡法警外，對外完全斷絕。

大夥依據法官要求推選主席，樂見二位青年亞裔男女主動意願，經投票選出那位女青年擔任主席。根據法官審議，對被告共有一條重罪和五條輕罪，交由陪審團決定處理，所有法庭文件、證詞和記錄，全都交由陪審團察閱。這就是真正的重頭戲，也是我們參與的目的。

在電影和電視劇中，同樣的場景不知看過多少次，但是到了現場，設身處地才知道有多困難。一條條的罪行，都需要經過十二位陪審員的全體同意。每個人對法律和道德的看法不同，再者，犯罪的尺度也是問題，說他無罪沒道理，說他有罪也沒那嚴重，該如何拿捏？

十二個腦子不同的想法，真的很難一碗水端平。

因此，有智慧的主席，宣布逐條討論，讓每一個人都能暢言無阻，達到相當共識時即投票，若有不同意見時，再討論，再投票，直到一致。記得一部好萊塢老電影「十二怒漢」的劇情，就是原本一件案件，陪審團大多希望草草結束，早點回家。不料有一位陪審員，仔細分析確認被告無罪，而堅持到底。一一解釋和辯論，終於翻盤改判無罪，雖是戲劇化，但此情景經常會出現在現實生活中。可能是我們審理的案件不算重大，也沒牽涉到人命，陪審還成員思想也比較成熟。在責任心和榮譽感的驅使下，接受換位思考，排除己見，導致全案圓滿結案。

主席填寫結案報告，電話通知法警開門，回到法庭，陪審團就位，法官問到主席有無決議？主席答到“有”並呈上結案報告，法官再一一問到陪審員，是否都有遵守責任規定？無誤後，當下宣布每條罪行審議結果。然後感謝陪審團，任務完成就此解散。大家並沒有留下來聽法官的量刑，都覺得留下一點懸念豈不更好？在離開法院的那一刻，豔陽高照白雲飄飄，將這段日子的陰霾一掃而空。我深深感謝美國司法制度的民主化，也為自己接受了考驗，並對此系統盡了權利和義務而高興。（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