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歲－交友問題

剛升國一的某次週末聯假，我去了李的家， 用她的御用電腦，吹著冷氣，狂玩【發明工坊】。

李一臉無奈的問： 「你到底要玩到甚麼時候？你當我家是免費網咖喔！？換我玩了啦！」

我說： 「快好了快好了，再等我十分鐘！」

她翻一個大白眼，超級不爽的走出了被鳩佔鵲巢的房間，那位子已經暫時不屬於她了。她默默的去練了鋼琴，琴聲充斥的各種無奈跟不耐煩， 但我卻充耳不聞。雖然事後我就大言不慚的告訴她： 「還好我常常經常占用你的電腦幫你玩你買的遊戲，不然你是絕對不會去練鋼琴的！你媽媽應該要感謝我。」她就惱怒的回我一句：「屁勒！最好是啦！你最好再無恥一點啊ㄍㄢ！」

接著就學蠟筆小新的媽媽用腋下夾住我的脖子， 雙手握拳用指關節狂輾我的兩邊太陽穴.... 對，我是小新，她是媽媽。 後來我們就和平的互換了位置，讓李回到電腦前， 當然是等過了十分鐘乘以五之後的時間。

我四歲的弟弟就坐在床上依依鴨鴨哭哭鬧鬧， 完全沒看懂我們在發甚麼神經。當時不論我去到哪， 幾乎都要把我弟這個拖油瓶跟著帶出門。等我們都看厭了遊戲裡的少女臉（先說明它是正常的經營養成遊戲不是宅男工口遊戲），終於沒人再爭奪那台電腦，我們雙雙坐在床上悠閒的吃著冰棒。才開始慢悠悠的互問起對方的近況，像退休後在公園剛下完棋的兩個大叔，完全看不出剛剛的煙硝與廝殺。

自從我們倆從同一個國小升國中後，分班位置隔了老大遠， 平常上下課根本碰不到，如果她要來找我，要橫跨多棟大樓和大半操場，下課時間都過去一半了。她在班上也有自己的朋友，正是如魚得水的時候，我則是因暑假看著電視劇重播的尋秦記（古天樂飾演），之後就開始反覆重播觀看的樂此不疲。那時候我非常迷裡面的一個角色，又酷又「颯」，還有一點青春期腦內分泌失調症狀的我，就覺得：

如果我也可以長這樣就好了： 武功高強、來去自如、高挑纖瘦，想殺誰就殺誰（？）的刺客人設。 然後我就在同班的新同學當中，跟喜歡的電視劇角色形象接近的人當了好朋友。我們坐在床上交換了各自的資訊，告訴了李我們班上［黑面流川風］林子文、又正又帥的女班長、打籃球永遠輸蚊子一分的帥氣副班長，這三個一年級當中的風雲人物之間的風流趣事，極大滿足了李的八卦獵奇之心。

李驚愕的問到：「為甚麼你們藝術大樓那邊這麼多帥哥美女？我們這裡都沒有耶？是風水不好嗎？我們這棟一個帥的都沒有耶？」

我頗感好笑的說：「藝術大樓嘛，品行藝術的人多啊。長相偏藝術的也就多啊。」說的自己好像也是其中的一員。

李一臉不以為然，我解釋說：「其實你們那邊都是成績不錯的好學生啦。我們這裡都是一堆流氓混混。行為隨心所欲、自然特色鮮明嘛。」

她又問我： 「你最近好像壓力很大，是為甚麼？一到我家連飯都不吃，就在狂玩電腦？」

我回一苦笑，也知道自己的行為不地道，哪有客人到屋主家搶電腦玩的，但還是把徐宇宣和蘇竹君兩人之間的恩怨情仇娓娓道來，把自己莫名成了夾心餅乾的窘境說明了清楚。我困惑的問李，為何這兩人見面就成了天敵？ 我現在就像是兩隻母雞中間，你爭我奪的那隻毛蟲，都快四分五裂了， 這才想起李來，躲到她家避個難，免得誰都來約我，誰都不滿意我，都快窒息了。

李一明白了事情的始末，一個勁兒嘲笑：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誰叫你現在才想到我，後悔了吧！」

她洋洋得意的神情，讓處於水深火熱之中的我，當時一個衝動... 就想打爆她腦袋。冷靜冷靜，太衝動不好，當時我不停告誡自己。 跟宇軒相處太久，近墨者黑，沒事就想把人腦袋打爆。

我：「你先別笑，我要問妳，蘇竹君這麼黏我，這個年紀這樣正常嗎？」

李：「黏你？怎樣黏你？？？」

我：「她就每次走路都要趴在我身上走，她165耶！超高的！50公斤又很重！我快累死了！推開又會黏上來，她為甚麼要這樣啊？你們班有人會這樣嗎？大家不都是手挽手手牽手嗎？」

李：「我好像沒看過這樣子走路的...你們是趴趴熊合體嗎？」

我：「對不對！你跟我想的一樣啊！就像趴趴熊啊！她都講不聽，罵不動耶！？」

李：「你有討厭她這樣嗎？」

我：「啊就很奇怪很不方便。不討厭啦，她就是小女生啊。」

李：「你不是小女生？？？」

我：「我像嗎？」

李：「嗯.....我說了你不要打我喔？」

我：「說啊。」

李：「你好老。」

我：「幹！就知道你會這樣講！我打死你！狗嘴吐不出象牙！」

李：「欸欸欸停停停會痛會痛——！我開玩笑的啦這麼生氣幹嘛...」

我：「不准再說我老！」

李：「好好好你最年輕。」

我：「........你最好認真回答喔。」

李：「很認真很真心很真誠了！！！」

我：「好吧，原諒你。那說回蘇竹君。她就住你家對面巷子裡喔。」

李：「蛤？我家對面巷子？？？」

我：「對啊，她逼我送她回家，就發現在你家對面那裡啊。」

李：「痾———真尷尬耶...」

我：「為甚麼尷尬？你們又互不認識。」

李：「但是我認識你啊！」

我：「那又怎樣？你快說啦！」

李：「說甚麼！？」

我：「就她這樣黏著我會不會很奇怪？」

李：「還好吧？」

我：「還好嗎？」

李：「對啊，就小女生啊，喜歡黏著成熟的大姊姊啊。」

我：「.....大你個頭。我跟她同年耶？」

李：「啊你的內心就比較---成熟！成熟！我是說成熟！」

我：「你剛剛是不是想說我內心比較老？」

李：「我沒有——你別亂說！！！」

我：「....在心裡想，也是有說啊。」

李：「沒有！我沒有！你最好是能聽到我心裡說甚麼....」

我：「你完蛋了你！」

李：「救命啊---家暴啊---救人喔！」

我：「你閉嘴！」

李：「好—我錯我錯都我錯！饒命！！！」

我：「哼，給你臉了，這麼久不見，膽子肥了你...敢說我老？」

李：「哈哈哈哈哈啊我錯了我錯了不要在搔我癢了！救命！」

我：「哈哈哈哈，看你還敢不敢吐槽我老！」

李：「不敢了不敢了...才怪...」

我：「我本來想放過你的。有一個機會放在你面前你不懂珍惜...現在嘛....我繼續好了，反正看著你滾來滾去也滿好玩的.....」

李：「不行！我要反擊你了！！！你不要以為我不敢喔！」

我：「哎呀，可是我沒有覺得你不敢啊，我只是覺得你打不過我...」

李：「老虎不發威，當我病貓！你死定了你！」

我：「咦！！！你偷襲喔！？我怎麼輸了？是不是你變胖了？」

李：「你才胖！！！」

我：「哈哈哈哈哈好癢！明明你胖是正常的啊！正在長大啊！！！停停停換我認輸—–」

李：「還想跑，看我的！」

我：「痛痛痛...別抓肩膀...」

李：「痛？我沒有很用力啊！？你肩膀怎麼了？？？」

我：「沒啦，就被我媽拿衣架亂打，打到肩膀，還沒好。就叫你別抓我肩膀....嘶....」

李：「你現在衣服拉下來我看看！」

我：「唉呦我會害羞，還要脫衣服...不用看了啦....」

李：「...到現在你還在跟我開玩笑！？我早就把你看光過了啦，從國小五年級看到現在！！！你快點啦！脫下來給我看看！」

我：「幹嘛那麼嚴肅嘛...肩膀算還好了，就黑青啊....」我默默解開襯衫鈕釦，把左肩的衣服拉下來給李看過，她一臉嚴肅。

李：「對不起.....你黑青上又紅了耶...你不痛喔？」

我：「我還好啦！沒事沒事，不用道歉啦！別碰它就好了...你幹嘛？你幹嘛眼眶紅紅？我沒事啊！真的！」

李：「...是我錯，剛剛我捏你捏的太大力了，我現在去幫你拿藥，你等一下。」

我：「不用啦，不用那麻煩...」

李：「你閉嘴。現在乖乖待在這裡等我。」

我：「喔、好。你怎麼你變得跟宇軒和竹君一樣兇啊，都喜歡叫我閉嘴....」

李背對我砰的一聲關門。我一個人衣衫不整的待在房間等她，感覺特別彆扭，於是我拉好襯衫，扣回鈕扣，想出去看看她怎麼了。

走出房門，看她在翻箱倒櫃的找要給我擦，我就覺得有點虧欠，不該麻煩她的，明明是我先開始玩搔癢遊戲....我走到她身後用手指頭點點她肩膀，說：「欸，佳良...你別找了啦，找不到也沒關係的，我已經不痛了...我們聊別的吧？好不好？」

我點她半天她都不轉過來看我，困惑了一下我試著要走過去看她的臉，結果她側過頭去。就是不給我看她的表情。一時不爽我直接扯住她，把她整個人轉過來面向我，我才看到，李竟然在背對著我偷偷的哭。我愣在原地，就覺得，困惑、震驚、和不解。 李連忙用袖子擦乾眼淚，說著憋腳的理由，欲蓋彌彰： 在屋子裡哪來的風可以讓眼睛進沙導致淚流滿面？

我：「你怎麼了？你幹嘛哭？」

李：「沒事啦，眼睛進沙子而已，我沒哭。」

我：「你當我是我弟？騙四歲小孩啊？你就哭了啊。」

李：「.....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很想哭....嗚嗚嗚嗚...就覺得，我都幫不上忙，我是不是很沒用....」

我：「你對我很好啊！你不是［沒用］啦！幹嘛這樣想？又不是你打我的...」

李：「....我明明就知道你媽媽對你不好，可是我都不能為你做甚麼....」

我：「你做了很多了...不是你想的這樣啦...你看你讓我在你家玩電腦，給我東西吃，陪我玩，跟我媽吵架你會收留我，你看你對我很好啦？對不對？沒用的不是你，沒用的是我爸，他會看著我媽打我....」

李：「....你爸真的是...好沒用....嗚嗚嗚嗚...可是...我看你這樣，就覺得好難過....」

我：「謝謝你為我哭。除了你和宇軒，都沒有人為我媽媽對我不好的事情哭過。我自己都哭不出來了。我習慣了....不是我不想哭，就是難過但是哭不出來...我昨天被打，你今天就幫我哭，我很感動，謝謝你。」

李：「...是這樣嗎？我都幫不上忙....我認識你這麼多年了，你家的情況讓我很無力....我覺得我好無能....嗚嗚嗚....」

我：「...雖然我應該要繼續很感動，但不知道為甚麼現在我只想吐槽你：我媽媽打我，跟你很無能，這兩件事有關係嗎？？？」

李：「咦？對啊，好像沒什麼關係？？？」

我：「一又不是你叫她打我的，二又她又不是狗會聽你命令...三她打不打我是看她心情，跟你也沒有關係，我也還沒被她打死...我不明白你倒底在哭甚麼....我還沒死呢！」

李：「....被你這樣一講，我甚麼感動的心情都沒有了你知道嗎？」

我：「....我是真不懂你哭的點到底在哪啊。你一直說你很沒用，可是我不覺得啊！你對我這麼好，這樣要還算是很沒用，那我媽算甚麼？沒用中的沒用的沒用嗎？？？」

李：「哈哈哈哈好想哭又好想笑。」

我：「你已經做的夠好了啦，沒有人像你對我這麼好，用零用錢帶我去吃東西，還讓我白吃白住的。這樣傻瓜目前就只有你一個啦....」

李：「.....王八蛋！把我的眼淚還來！！！」

我：「哈哈哈哈不難過了吧！」

李：「嗯，謝謝你。」

我：「應該我謝謝你啦。」

後記：2023.7.17  今日恢復記憶全貌

2023.7.20 補出後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