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父母

還沒有這樣的經歷。卻曾因為工作一連聽了好幾週，「給爸媽」的親職教育工作坊。很多人說養兒方知父母恩，我想去上這些課程，多少也能達到類似的效果，從單純獲取新知的心情，到因為沒有經驗、無法共鳴而感到格格不入，後來竟也有幾次在聽講過程，想起自己的原生家庭，而好努力才忍下淚。

一直認為要孕育養成一個與你截然不同的個體，真的太困難了，很多人沒被教過，要怎麼成為一對好的父母。我想我的父母也是如此，在那個年代總是沒有過多的思考和選擇，只是有一天發現自己長大了，似乎有必要去承擔下一個生命而已。

後來我也試著去照顧六個責任內的男孩，營隊主題是「築巢」，學習目標是建築材料、結構安全和團體分工等等，而我給自己的學習目標，當時以為應該是教育及領導，後來才知道是「愛」，身體力行外更要好好說。

在某個溽暑，我和他們花了整整兩天，蓋了一個連大人都能爬上去的小屋，再花最後一個小時，將小屋全卸回一根根木材，要拆的前一天忽然好想大哭一場，當時不以為是捨不得，只是睡眠不足又體力透支。並且我總覺得自己不是一個夠好的照顧者，我從一些孩子身上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內向至自閉的程度，對所有人都放不開，於是一味拒絕。然後我對他感覺厭煩。

可惜我心裡的內向孩子也仍在那，於是我也無法在四天內愛上這六個男孩。但為了責任，我還是盡全力愛了，卻不可避免般地，感到挫敗和沮喪，就像築巢的工地現場，我耐心的將鐵釘穩穩釘上，但他們卻熱衷於拔除。

那幾天常偷偷心想著營期結束就回家吧，再也與我無關。

拆巢前的晚上是說出愛的課，我們圍坐在寢室，我向我的男孩們一個一個說，在四天內竭盡所能的用行動去愛，在練習說的那個晚上，卻隱隱難過，我發現自己說的竟比愛的更拙劣，我討厭這樣的自己。

營隊結束後發生一場崩潰大雨，行李和身上的衣物都浸濕了，歷盡狼狽之後同事們說恭喜，好像築就是為了拆，一切開始就是為了結束而已，可我竟不合時宜的不捨。

那陣子，又直到現在的幾年後，我仍是沒學會的事情太多，卻只能硬著頭皮在責任內給予，或者在可以逃避時視而不見，常想著如果是父母，他們也無能為力的時候怎麼辦，他們拚命搭建構築的時候，我是不是也曾經熱衷於拆除。

可他們不只是家，更是家的柱，是我的原生，孩子不會因為一段什麼結束而離開，不管好的壞的都在生命降臨的那刻，就注定一輩子相互影響了。

很幸運被此生的家承接，即使意識形態很多時候都天差地遠，但我還是感謝，是父母讓我有機會和勇氣去追索，去碰撞受傷還是感覺安全。經歷那麼多關於愛的練習之後，卻越來越笨拙於好好地說了。但因此願意寫，願意用擅長且不彆扭的方式記錄下感受到，或者想表達的。

也是那個營期，回家後我著手寫信給我的男孩們，具體而真誠的寫營隊種種，為什麼而感謝他，為什麼他令人感覺溫暖，為什麼大人們總喊著愛他......每封信的最後，我幾乎都寫下「我會一直珍藏這份回憶。」事隔多年後的今天，想起來仍覺得難得，男孩們可能早已忘記這些人這些事，但希望他們在成長過程中，仍是有人願意好好做、好好說，或者好好寫下這些具體且誠實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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