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中小人——茉莉花

若要推舉一種中國氣質的花卉，茉莉定然雀屏中選！

雖說她是來自海外，有「遠客」之稱。有關茉莉的身世，一說來自印度，一說來自波斯，這來自異域的香花一傳進中國，在文人的推波助瀾下，可謂徹底擄獲了中國人的芳心！

如今誰家的庭院不種上幾株茉莉？正因茉莉與我們的生活環境是那麼緊密結合，那份清雅的幽香簡直像呼吸一樣地，靜靜地就滲進我們的意識深處，化成一種渾然天成的東方香韻。

有關茉莉正面的溢美實在太多太多了，今天就來說點讓大家跌破眼鏡的掌故吧。正如標題所示，茉莉花曾被戲謔地稱為「香中小人」！這又是怎麼回事呢？

一、《浮生六記》的閨房情趣

緣由是出自沈復《浮生六記》的〈閨房記趣〉。新婚後的沈復、芸娘在鬼節七月半晚上賞月，兩人作詩聯句，卻 「竹篙湊菜刀」越聯越歪樓，芸娘到最後已經笑倒在沈復懷裡，連眼淚鼻涕口水都飆出來了。

那一晚芸娘鬢邊插了茉莉花，沾染了脂粉，那味道更濃香撲鼻，讓沈復忍不住撲…不，是靠過去……沈復大讚：茉莉好香，書房供的佛手可以退得遠遠的了！

芸娘卻說：佛手的香味好比「香中君子」，香味「在有意無意間」；而茉莉的香味乃是「香中小人」，就像必須依附著人體溫的小人，才能彰顯香氣（「須借人之勢，其香也如脅肩諂笑。」)

沈復：「既然如此，你為什麼遠離君子-佛手，而親近小人-茉莉？」(「卿何遠君子而近小人？」)

芸娘嬌笑：「我才要取笑身為君子的你，為什麼偏偏喜歡小人！」（「我笑君子愛小人耳。」)

這裡的「君子」，既是指修身養性的讀書人，也是傳統婦人對夫君的敬語，自然也是芸娘對沈復的稱呼，與「君子」對舉的「小人」當然就是自己的謙稱。芸娘不正面回應沈復的話，反而幽沈復一默(你自己不是說：茉莉很香，佛手可以退到一邊去？) 另一層意思是我笑你這個光明正大的君子，竟然喜歡身為妾婦小人的我?！(孔子不是說過：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

這段話其實很讓人拍案叫絕，目的不在貶抑茉莉，而是藉著開傳統儒家「尊君子貶小人」(由孔子開端，有許多的「君子小人之辨」)的玩笑，讓人見識到何謂情趣！

所謂的情趣就是一種智力、學識相當、志同道合而心有靈犀的互動。沈復與芸娘的鬥嘴正是一種充滿情趣的互動，這除了必須有共同對傳統文學(化)深厚造詣的背景，更重要的是他們透過打趣彼此而舒展了真性情，讓再尋常不過的日常生活妙趣橫生！

巧智的芸娘被林語堂譽為「中國文學上一個最可愛的女人」，因為亦莊亦諧，她的敏慧除了隨時呼應沈復的心靈需要，還主動創造了這樣一個幽默的情境，與其說是開茉莉玩笑，不如說是開傳統正經八百君子的玩笑，更是開沈復的玩笑，讓人不愛也難！

二、《後宮甄嬛傳》的甄嬛媚術

《後宮甄嬛傳》也有段與茉莉有關的情節：甄嬛被廢、趕到甘露寺出家，後來跟果郡王有了孩子，為了保存腹中孩子，於是想方設法設計讓皇帝來看她。為了讓皇帝對她舊情復燃，甄嬛特意叮囑婢女取些茉莉花水來灑在頭髮上，以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來迎接皇帝，最後果然復寵被接回宮中了。

這個橋段說明了甄嬛很懂男人的媚術：乍看清新淡雅的茉莉花，其實是會讓人撲倒的迷魂香！

看到這裡，還真不得不承認茉莉是道地的中國女人花，潔白簡雅的花朵造型一點也不冶豔(符合端莊的婦容)；明明馨香濃郁，卻怎麼也不肯四處招搖(符合內斂的婦德)，完全不是梅花荷花那類「香遠溢清」飄香型的，非得要很親暱地靠近，方能一嗅芳菲，但一靠近就被擄獲了，因此茉莉又被稱為「狎客」！

三、《閒情偶寄》中為女性助妝的花朵

古人很早就懂得茉莉的美好，而且把她的好全都應用在生活情趣，特別是跟女性的美與裝扮有關。

清代生活美學大師李漁在《閒情偶寄》中說：茉莉花簡直是一種完全為女人妝扮而造的花，特意在晚上開花就是不讓人們玩賞，而能讓女人祕藏起來作為晨妝之用；甚至在花蒂中心也有一個剛好可以插簪的中空孔道，可以說天生就是用來當作女人妝扮的花。

茉莉花也是古代重要的女性保養品。《本草綱目》提到茉莉花蒸餾出來的精油，可製成面霜、髮油，可用來滋潤毛燥的頭髮與肌膚，甚至於還具有生髮的效用呢！茉莉，應該可以稱之為「婦功」了吧，對婦女的美大有滋養功效的花呀！

印度的阿育吠陀醫學則將茉莉與月亮的特性連結：

清新、安撫心靈煩躁、激發樂觀，傳達喜悅與幸福。能夠擴展第二脈輪(生殖輪)，激發創造力與帶來靈感。

在不同文化下，人們對茉莉的感應卻是出奇相似。過去做過的好吃又好玩的茉莉玩意兒，有興趣的可點進去看更多。

茉莉豆腐(影片)

茉莉竹笙湯(影片)

茉莉玫瑰花水

茉莉花飲(水、茶、酒、蜜)

茉莉花純露

脂吸法茉莉香膏、香水

大開眼“戒”之茉莉薰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