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妹妹站起來

近期MeToo運動延燒，使我想起教書生涯發生的事。

高職任教期間，教到生物科「生殖與胚胎發生」章節時，面對男女內外生殖器官圖片清晰地投放在銀幕上，我總侃侃而談，學生亦保持高度興趣、踴躍發問。偶爾在陽氣旺盛的機械科、汽車科班級，遇到男學生半開玩笑地對我這位自認「年輕貌美」的女老師問起私人問題，我會故作惱怒地回：「不關你的事！」發問者在全班起鬨的「ㄏㄡˊ」聲後會略顯尷尬地笑笑，我便趁機說：「問私人問題要看場合、身分、交情，否則就屬於一種騷擾，嚴重的話是要負法律責任的喔！」接著課堂上就不會再有冒犯他人的問題出現。但，後來還是發生一件令我極度不舒服之事……

那是秩序不太理想的餐飲科某班，一群於班上較活躍的男生非常愛開黃腔，偶爾女生也跟著笑，這樣的班級氛圍令人不悅，促使我更加謹言慎行，試圖抑制這樣的風氣。一日，某男學生C在上課中才由教官室返回，一進教室卻不斷講話，干擾課堂運作。我問：「C同學，你在講什麼講個不停？要不要上台講給大家聽？」C說：「我說我那邊很大，妳要不要來吹一下？」語畢竟有部分男學生笑出來，女學生則多一臉錯愕。在那難堪的一瞬間，我鎮定地回答：「你講這句話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可能會採取法律行動，在場同學都是人證！」接著我便繼續上課。然而，事實上我已感暈眩、噁心至極，突然被這樣無禮對待，一時還真不知如何應對。

事後想想決定好好處理，不光為了自己，也為了給班上學生做一個示範。首先我到教官室說明原委，告知希望學生家長到校了解、學生道歉、記過處分。而後在面談時，家長聽到事件來龍去脈震驚羞愧不已，孩子也落淚致歉；令我感到不可思議的是，連該班女導師也聲淚俱下地訴說該生對她不尊重的一些言行。那個當下，我恍然明瞭，選擇站出來雖不容易，可就是因為一再隱忍才讓受害範圍擴大，身為一個老師若無法好好保護自己，又該如何保護學生？我們這一代不站出來又要如何守護下一代？

此事在校內小小「鬧大」後，該班不再有人亂開黃腔，男學生誠心認錯後獲得我的原諒。之後，他在走廊上看到我會有禮貌地打招呼。儘管仍舊無法消弭事發當時的不適與受辱感，可是討回公道的歷程讓我更加看重自己與他人。

已刊載於2023/07/04 聯合報／ 文／堤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