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陽國志（五）－五丁開山】

小時候字還沒識得幾個，就在武俠小說上看過「五丁開山」掌了。

現在認得字了，就知道意思是五個男生開通山道。

跟丁丁沒關係，當然你要覺得有關係那就有關係。

認真說起來，這是個跟秦國滅蜀有關係的故事。

基本上是三個故事，不過華陽國志的三個故事跟蜀王本紀的三個故事不完全相同。

主角，稱作「五丁力士」。筆劃很簡單，裡頭不容易的。

首先，華陽國志這麼說：「時蜀有五丁力士，能移山，舉萬鈞。『每』王薨，『輒』立大石，長三丈，重千鈞，為墓志。今石筍是也。號曰筍里。」

重點幫你畫上了。

每一次蜀王過世，五丁力士就會幫蜀王立上重達千鈞的三丈石筍當墓碑。

所以，五丁力士明顯不是「一個人」。也許是部族，也許是職務，代代相傳，但他們的工作非得力大無窮不能擔任。

那「五」這個字有沒有意義？有。

在秦國入侵之前，就有五個人在梓潼喪生。他們的墳墓，在當地便稱作「五丁冢」。

華陽國志寫得很中性，不過蜀王本紀其實在說，關於五丁的三個故事，就是秦滅蜀的三道連環計。

秦蜀之戰，始於漢中，這個請參考【大秦王朝－得蜀漢，得天下】。

就說當時漢中本名庸國，附在蜀政權底下，但對巴跟秦都力圖交好。

附庸國這個詞貌似就是源自於此。

有一天，去褒谷打獵的蜀王，遇上了秦惠王。

這什麼地方？

便說諸葛亮第一次北伐時，派趙雲往斜谷道吸引魏軍主力。

斜谷是這條山道北方，靠近長安的地名。南方靠近漢中的地名，則稱作褒谷。所以斜谷道又名褒斜道，兩個名稱就很有中原與蜀二元論的感覺。

總之，很顯然，當時是秦惠王侵入了蜀的領地。

秦惠王想要攻打蜀國，所以來探路，卻發現只能到漢中，進不了蜀地。

這番相逢，雙方先禮，交換了禮物。

「惠王以金一笥遺蜀王。王報珍玩之物，物化為土。」

秦惠王好生氣，但秦國的大臣馬上吹說，這是大王您將得蜀土的預兆啊。

神話還是幹話？搞不好是實話。

蜀王送給秦人的，或許就只是劣質土器，容易碎裂。

前面有說過巴蜀也是顏料大國，塗一塗你個秦人也不知道質地這麼脆。

相對來說的意思，就是蜀地經過多年的「閉關」，此時工藝品材質反而不如春秋戰國爆發性成長的「中國人」了。

福爾摩斯見到他們王室還在用這種破爛工藝品，要判斷攻蜀能勝也不是什麼困難事情。

這邊又岔題一下，我記得大約也是春秋時就有的記錄，是說當時的貴族，衣服髒了的處理方式，其實是丟掉。

在資源豐富的原始社會底下，不去追求堅固耐用是很正常的人類反應。

好啦，秦欲伐蜀，第一個問題就是「如何從漢中前往蜀地」。

也就是五丁開山故事的本體：金牛道。

秦惠王找人刻了五頭石牛放在漢中，然後在石牛身後放一些金子。蜀人看到了，以為牛能拉金屎，這可比生金蛋的雞更牛，立刻回報蜀王。

（華陽國志說雙方外交了一下）

蜀王遂派出五丁力士，把石牛拖回成都。

華陽國志故意摘得很玄乎，蜀王本紀其實是寫「發卒千人，使五丁力士拖牛成道，致三枚於成都」。

並不是只有五個大力士在幹這活。

但這條「石牛道」，後來就成了秦軍入蜀的關鍵道路，也是證明五丁力士曾經存在的遺跡之一。

對，五丁力士的三個故事，實際上都是跟遺跡一起留下的。

欸這不叫考古，單純表示是「傳說」，連文件記錄都不曾有過。

第二個遺跡是「武擔石」。

是一個巨大但已經折斷的石碑。

它是墓碑，故老相傳在公孫述治蜀時斷裂。晉時仍有兩塊。

武擔石碑，是參加了成都北面武擔山興建工程者，才能擁有的墓塚儀制。這武擔小山，在劉備登基稱帝時也有提到。

說山有點抬舉它，實際只是個二十多公尺高的土丘。

蜀人相信，這是蜀王為妃子建的墳墓。

妃子來自武都，死後蜀王派五丁前往武都，「擔土」，把甲子園的土挑回來，蓋了這座墳墓。

故稱武擔。

這其實一挖就知道真假，但沒人去挖。嚴格說起來，漢代應該有人探過了，啥也沒有。

何出此言？因為在傳說中，這個妃子是「山精」。所以她就是武擔山，武擔山就是她。

欸，這跟秦攻蜀有啥關係？難道武都山精其實是秦國派去的嗎？

倒也不是。

只是蜀王大費周章為妃子立冢寫曲之事，傳入了秦惠王耳中。既知蜀王多情，又愛隴女，秦惠王便投其所好，表示要送蜀王五個美女。

蜀王大喜，派出了五丁前往迎接。

這個迎親隊伍回到梓潼的時候，其中一名大力士看到一條巨蛇正要鑽進山洞，就跑去抓人家尾巴。

沒想到天生神力的五丁，竟然也給拖著走？

情急之下大呼，另外四名力士連忙趕來，一二三四拔蘿蔔。

這一拔，蛇還是沒動。

但山動了。

「山崩，〔同〕時壓殺五人及秦五女。」

這是華陽國志的解讀。

蜀王本紀說得神怪些：山崩下來，五丁第一時間頂住了。接著踏地大聲呼叫，要迎親隊伍上山躲避。

不料大家上來之後，就全變成了石頭。

蜀王得知此事，將此山命名為五婦冢山。但流傳到後世？大家寧可稱之為五丁冢了。

有趣的是，在咸陽附近，也有一套「秦五女墓」。當地地方志記載，秦惠王就是把五女運回了秦地。

那我想答案就很明白了。

這五女本身就是為了刺殺五丁而去的。

山道既開，五丁俱亡，蜀地再無抵抗秦軍之力，遂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