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3-12|閱讀時間 ‧ 約 24 分鐘

從《血觀音》談世界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無愛的未來,而是那沒有永恆想像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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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觀音》的精神主旨在於:「世界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的刑罰,而是那無愛的未來。」未來是指還未發生的事情,是否百分之百會發生,不知道,但我們「相信」之所以會有未來在於,我們能夠「想像」未來。既然未來是建立在想像之上的,那麼可怕的不是無愛的未來,而是對未來沒有了盼望的想像。


    19世紀丹麥哲學家齊克果(Kierkegaard)認為「人類介於時間性與永恆之間」。人類一生的時間性雖然是有限的,但是人們心中都存在著並且能夠認知意識到一種「永恆感」。比方對於忠誠的永恆(婚姻)、對生活的永恆(安於現狀)、對自然的永恆(生生不息)、對種種跨時空性的永恆(宗教經典、聖域)等。永恆感是建立在想像之上的,而想像則是建立在觀察與經驗之上。如同科學以歸納法推論出「全世界的烏鴉都是黑的」一般,是一種經驗式的、全稱判斷式的,只要有一隻非黑色的烏鴉便可推翻其觀察與經驗下的理論。所以,永恆感也並非真正的永恆,永恆感也會隨著觀察與經驗(記憶)的不同而有不同的想像,產生新的永恆。


    永恆感的「方法」若是一種科學式的觀察與經驗下的歸納與演繹,那麼永恆感的發展是否猶如科學哲學家孔恩(Thomas Kuhn)所說的科學「典範(paradigm)」的發展般;是非線性、不可共量性的?抑或是如同哲學家波普(Karl Popper)認為科學理論是暫時的、尚未被證偽的假設、是僅具階段性的?例如:婚姻(忠誠)的永恆性如何被證偽?有一絲絲的不忠就非永恆了嗎?還是正因為有不忠的部分而讓我們有機會修補關係(理論),邁向更永恆的「新」永恆呢?無法修補關係,不代表永恆感的消逝,而是新永恆感(婚姻)開始的可能。我們永遠不知道目前的永恆感是真的永恆還是暫時的永恆,我們僅能確信的是,永恆感讓當下產生永恆的可能。


    當我們說「愛你一萬年」的時候,明明知道與現實(平均壽命80歲)不符,但卻沒有被欺騙的感覺在於,「愛你一萬年」的一萬年不是物理時間的一萬年,它是一種形容詞,形容永恆感、形容一種心理上對於愛情堅定不移、瞬間即是永恆的想像,那是建立在對未來的想像、對彼此的承諾與忠誠之上的永恆感。當我們失戀的時候,問:「你還相信愛情嗎?」時,問得不是是否有愛存在,而是是否有對愛產生永恆感的想像。回到本片的核心課題:「世界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的刑罰,而是那無愛的未來」當我們沒有了對愛產生永恆感的想像時,是最可怕的嗎?而又是什麼讓想像趨於貧乏、對未來沒有了想像呢?


    想像一位沒有未來的死刑犯和沒有愛的孤兒哪個比較可怕?沒有未來的死刑犯自然沒有對未來的任何想像,包括愛;孤兒雖然沒有愛,但還有未來、還有未來創造、選擇愛的可能。死刑犯當然還是能夠對未來有想像,但是那想像將趨於單一,就是想像看見明天的太陽。因此,未來的條件除了想像外至少還需要有所選擇的可能,而擁有行動力(健康)、思辨力(知識、反省)等讓我們得以擁有多元選擇及想像更美好未來的可能。


    康德說:「人即目的,而非工具。」片中棠寧(吳可熙 飾)好不容易看似擁有逃離母親的控制的選擇時,卻依然無法逃離。在控制的愛底下所想像的未來是具有永恆性的嗎?若人們的選擇皆是趨向永恆的選擇,也就是當我們說這個選擇是比較好的選擇,原因在於,好選擇與內心永恆感的目的是一致的。


    棠寧選擇了逃離控制的愛,因為那種愛不是愛、不是「愛你一萬年」對愛產生永恆感的想像的愛。逃離,即便一無所有,卻至少保有逃離控制後對未來「自由」想像的可能。「世界最可怕的不是眼前無愛的未來,而是那沒有永恆想像的未來。」

    2017/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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