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在我們出生之前

〈回去吧／在我們出生之前〉2024-05-31

　　我們出生，自我們出生之前。或者，其實是自我們出生之後。在那裡，一切事物都是新鮮的。它們不見得無比美好，但令人好奇。我們沒見過這一切、沒想過自己可能擁有，先是稀奇、然後緊緊抓牢，直到一切事物如沙一般從指縫滑落。

　　光線從指縫穿過，就像它們從枝葉的間隙照射在地上。那裡出現某種紋路，讓我們小小的腳步可以沿著邊緣移動。「地板是岩漿」、不能踩到磁磚的縫縫。我們創造了世界的規則，正如世界的規則創造了我。

　　床鋪是我們最初與最終的居所，醫院也是。戶政事務所、家屋、文件。靈魂被以如斯無干係的中立語句書寫在繁華世界裡。我們是是玫瑰花園中那些本來沒什麼特別的一束。但有人悉心照料，所以長出仙人掌果，我們稱之為「心靈」。

　　脫離了肉體的心靈存在嗎？脫離了心靈的肉體存在嗎？我們首先是土壤，而後是枝幹。我們在還不知道自己會成長成什麼樣子的時候就一直在喝水，吸收空氣裡和大地裡的餽贈。我們以為我們沒忘記，畢竟呼吸、每天都要呼吸，怎麼有時間忘記？

　　但我們確實是忘記了。或者說我們從來沒有認識過。我們沒有認識過沒有眼睛可以觀看的世界是何面貌、沒有認識過自己不以一個認知者、存有者存在的方式時的那個世界。世界就其本身地存在嗎？你就其本身地存在嗎？

　　我們回去了。我們回去成為世界裡的一部分了。這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事。所以也沒關係。我們熙熙攘攘、每一個瞬間的我們，在時間裡面築起一座又一座的城鎮。我們是鎮長、是鎮民、我們是我們，是其他人、是所有人。

　　回去吧，不必再擔心。沒有人離開、我們都在。最初與最終，謝謝你，從出生以前、至出生以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