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8-12|閱讀時間 ‧ 約 23 分鐘

生活隨筆 - 奧運、努力、制服

我躺在床上,閉上眼睛回味著中午的約會,卻被旁邊的一道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你還剩多少錢?帳戶裡還有存款嗎?到底甚麼時候才能交家用?還真是咄咄逼人呢。九月,我說。你三月開始上班到現在,已經給你半年的時間存錢了,都這樣戶口還是沒有錢了,我都不知道你怎麼花錢的。我以前工資只有一萬多,還是得養全家。

她說的以前,是我小時候,大概二零零八年的時候。

是我九歲、公公去世的那年、電視上播著北京奧運,爸爸還在做快遞員的那時候。她說的工資,大概是指她患病時政府機構每月固定發下來的幾千福利金。至於確實金額是多少,這不在我的認知範圍內。這不是小孩可以知道的。畢竟難保一個不留神,從嘴巴溜出去就成了別人茶餘飯後的笑料。我媽自尊心還是很強的。當時一個叉燒菜心飯盒賣十八元,飯菜都塞得滿滿的,一份夠兩個人吃,在桌上鋪個報紙就是一餐。後來,十八元變二十五元、三十四元,現在至少得要四十多才能買個肚子安樂。

你要乖。要努力讀書賺錢,我們才能實現階級跨越。不要像你哥整天玩遊戲的死樣子,我家現在最能唸書的就是你了。

小時候,我以懂事為傲。我喜歡每天花兩個小時敲打琴鍵,聽到老師跟我媽報告說我的進度比其他同齡學生快的時候心裡會非常雀躍。就算我媽在電話的那一頭,誇張地跟十五樓的那位阿姨炫耀我已經考過了五級樂理的時候,我還是傻乎乎地坐在鋼琴前面放空——我跟我哥不一樣,我會努力到底的。

這個信念到了狂熱的地步,變成了迷信。這樣的一個信念,在中學的時候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破。我曾是個徹底的乖學生,英文老師說的一字一句,像聖經一樣被我刻在腦子裡。直到有一天,出分數的時候我發現平常上課一直在玩的同學分數比我高多了。她說她放學都在外面補習英文,會有源源不絕的試題和範例可以練習跟參考。我心裡慎得慌,我要問我媽出錢給我補習嗎,可是錢都花在鋼琴跟芭蕾舞上了,哪裡來的錢?在這裡,哪個學鋼琴的不是好好的考到八級?補習這個需求,被我硬生生壓到中五下學期才提起。我這才發現,原來我跟那位同學的共同點,只有我們身上那一件粉紅色制服而已。

在此之前,我一直認為我們是站在一樣的位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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