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M14:候診時我家出現的奇特現象

前一篇提到的是幾年下來在候診區，看到的有趣記事。但說實話，陪母親看診的次數早已多到數不清，隨著她的年紀增長、體弱多病，需要看診的科別亦相對日增，有時為了方便，想說都到醫院一趟了，就儘量想辦法把有些科別放在同一天看，”極盛時期”一個早上就看了三科門診。

這是非常考驗腦力與體力的工作，一方面要掌握各科別的看診進度，二方面要規劃好動線，看是先去2樓的門診好？還是1樓看完再去2樓？萬一不同診間位於不同棟，棟與棟之間的空橋也要考慮進去，順利的話，最後才會一起批價、領藥，到這最後階段，通常我都會要求外勞帶著母親在某處休息，自己一個人去排隊完成即可。

現在回想起來，能順利完成的次數有限，最常發生的就是母親突然說「我要上廁所！」如果我說：可以稍微忍一下嗎？下一個就輪到我們了，她當然不願意，覺得”解放”優先，只好先處理這燃眉之急，等回到門診時，就過號再重新排隊，她老人家似乎也覺得無所謂。

可是有次在等候神經內科的門診時，同樣的情況又出現了，她突然小聲的跟我說：「我想上廁所」，我立即反射動作，準備拉著外勞往洗手間方向前進，此時她拉了一下我的衣袖說：「不要讓醫生等我，我可以忍一下。」雖然有點驚訝也只能照辦。結果進了診間，她因為憋尿一直忍著不說話，有別於以往喜歡跟醫生攀談哈啦的作風，草草結束此次看診，出診間後馬上要求外勞像跑馬拉松似的，朝最近的洗手間狂奔而去。

這位醫生很細心的觀察到母親的變化，當下又把我叫進去詢問，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為何一向開朗的母親突然變了個人呢？我還真是不知道要怎麼回應，只好說，所有看診的醫生裡，她最期待跟您碰面了，好不容易輪到她了，寧可忍著不去洗手間，也要先看診！醫生跟護理人員聽完後，當場笑到不行。

我才意識到，原來在母親的心中，她對醫生的喜好也是有優先順序的，後來更發現，她在復健科的時候，對一位年輕的男性物理治療師也是很欣賞，這應該是所謂的”醫生緣”。

當時這位物理治療師，第一次指導母親的復健動作時，確實有他的方法引導母親，並快速進入狀況。同時，母親也不排斥每周三次需要規律的報到復健，對我來說真是鬆一口氣，母親有專業的人員協助，就算狀況沒有改善，至少不會惡化下去。

但過了半年後，母親告訴我，這個治療師調單位了，由另外的人接手，她要我去問看看這人調去那裡？叫我想辦法把她弄去那個單位？我聽了有點傻眼，心想，拜託～雖然常常去醫院已到了熟門熟路的地步，但醫院不是我開的耶？我是要去那裡打聽？還有，我有什麼本事可以把母親調過去？

想當然爾，母親對於去復健科的興趣開始出現異常，有次我只好拉下老臉詢問：”那個某某某治療師聽說調單位囉？是調去那兒高升了？”還好對方願意回答我，原來是去小兒科的復健中心了，沒想到母親竟然說，那我也要去小兒科！OH, MY GOD！我當場回她”您的年齡不符！”

為此她還跟我生了幾天悶氣，最好笑的是，某天從醫院回家，母親開心的跟我說，今天在復健科的走廊上，遇到這個某某某治療師，不但記得母親的名字，還溫暖的握著她的手，叫她要努力練習、好好加油！

當下有點不敢相信，但外勞說是真的，她也在旁邊，我立刻打鐵趁熱的詢問”那這一周三次去復健科，要改嗎？”母親連忙揮手說，不用改啦，我會去啊，搞不好又會再碰到這位治療師啊….頓時腦中浮現三條線外，什麼”有夢最美、希望相隨”，好像也就是這意境了吧。

現在對我來說，這些記憶不會隨著母親的離世而淡忘，倒是有時在醫院的某個走道上，偶爾還會是想起她的身影，甚至遇到當時的主治醫師，也會停下腳步相互問候一番。

長照的過程絕對是苦多於甜，艱困的部份，在心中必定刻苦銘心，但同時也會笑中帶淚的，想到這些有趣的小故事，至少可以為目前因照顧困境，情緒陷入低潮的自己，有著可以發自內心、莞爾一笑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