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交會點--命運與選擇

那通電話來的時候，我正在菜市場挑選晚餐的食材。老公從工地摔下來，送醫急救。我的世界在那一刻停止了。
「阿美，你先回家吧。」醫院的走廊上，工地主任拍著我的肩膀說：「等阿明醒來，我們再來談後續的事情。」
我看著病床上昏迷的老公，腦海裡浮現昨天早上他出門前的畫面。他說要爭取加班，想多賺點錢給孩子補習。我還笑著說「你別太拚啦！」。如果知道會有這樣的結果，我一定不會要他上班。
一個月後，公司的賠償方案讓我們徹底絕望。
「就這樣吧，」阿明躺在病床上，聲音沙啞，「我們認了。」
我看著他的眼神，那個總是充滿鬥志的男人，此刻像被抽走了靈魂。不，我不能讓他就這樣放棄。
「我們打官司。」我說。
「要打多久？要花多少錢？」他苦笑，「你一個人要照顧我和兩個小孩，哪來的時間和精力？」
我握住他的手：「相信我。」
那天晚上，我獨自在陽台上哭得很慘。看著對面工地的燈光，想起阿明曾經在那樣的高處工作的身影。我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但我知道，我必須堅強。
日子一天天過去。我先是找了兩份工作，白天在便利商店當店員，晚上去餐廳洗碗。但薪水實在太少，根本不夠養活一家四口，更別說還要應付官司的費用。
「美珠，妳何必呢？」媽媽來看我，看見我的手上都是粗繭，心疼地說：「帶著孩子回來住吧，離婚重新開始也不是不行。」
我搖搖頭。那天下午，我去了郊區一個友人介紹的農場。「種菜很辛苦的，」老闆娘好心提醒：「妳這雙手看起來不像是做農活的。」
我抬起頭，看著遠方的山：「我可以學。」
剛開始真的很辛苦。每天天還沒亮就要起床，照顧完阿明和孩子後趕去農場。豔陽下彎腰駝背，晚上回家全身痠痛得像被車輾過。但奇怪的是，當雙手觸碰到泥土的時候，我反而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踏實。
阿明看我這樣辛苦，常常暗自落淚。有一次我回家看見他試圖用拐杖站起來，卻重重地摔在地上。
「對不起...」他哽咽著說。
我扶他起來，說：「你知道嗎？我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回家看到你。」
「為什麼？」
「因為你還在努力。看著你做復健，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慢慢地，我們找到了生活的節奏。早上我們一起去農場，他坐在田埂上幫我整理工具，計算育苗的時間。我們說說笑笑，彷彿回到年輕時候。
官司還在進行，日子還是很艱難。但每當我看到菜園裡新發的芽，看到阿明慢慢能扶著牆走路，看到孩子們懂事地主動幫忙家務，我就覺得生命中有種力量在支撐著我們。
有天半夜，我又失眠了。站在窗前看著月光下的菜園，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我們的幸福，從來就不是別人眼中的模樣。它是我們自己選擇的路，是我們共同堅持的信念。
「最近常常看到你笑，」阿明說。
我轉過頭：「是嗎？」
「嗯，像是年輕時候那樣。」
我望著院子裡那片蔬菜，在月光下閃著微光的露珠：「可能是因為，我終於找到屬於我們的幸福了。」
人生就像種菜，播種、澆水、施肥，然後耐心等待。有時候會遇到風雨，有時候會歉收，但只要不放棄，總會有收穫的季節。
而我知道，我們的收穫季節，一定會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