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的直接民主課
回顧三年前我參與的一場小小的氣候行動。
我從未想過自己的一票竟能直接阻止一個大型全美連鎖得來速餐廳的開發案。三年前，我走進納帕市議會，參與一場反對開發案的上訴公聽會。當市長要求約六十位出席居民用起立代替投票表態時，我站起來表達了我的立場。最終，民意直接影響了市長與議員們的表決結果，停止了開發案的進行，也防止了空氣污染惡化對社區居民的危害。
此上訴案是由納帕氣候行動組織 Napa Climate NOW! 發起。這是一個我當時剛加入擔任志工的在地公民團體。參與這次行動讓我感受到一股力量，目睹了一小群關心公眾事務的居民如何直接改變一個小城鎮的發展（納帕市的人口不到八萬）。公聽會上，上訴方的主陳述者和九名自願發言的居民（此外，會前已有超過三十封表達意見的電子郵件寄達市議會），以基於科學的證據與分析，指出得來速引來的大量集中排隊怠速車輛會增加溫室氣體排放，加速空氣污染以致危害周邊社區居民的健康。市長和三位議員中的兩位皆表示支持此論點，因此上訴案可繼續審議。議會要求開發商在下次公聽會要出席具體說明建造得來速對當地環境和民眾的影響。他們在之前的書面報告中僅隨意聲稱影響「微不足道」，卻沒有提供任何明確的分析數據。
我們原本預期這次上訴會被否決，但沒想到會有這麼多人到場支持並發聲。人民的力量確實發揮了作用。對於像我這樣天真又缺乏經驗的人來說，這是一次賦能與激勵人心的經歷。
第二次公聽會在兩週後舉行。這次的出席人數約一百人，比上次更多，擠爆了會場，其中約四分之三表示支持上訴。將近兩個小時的會議裡，市議員、開發商、餐廳業者、環境評估專家，以及團體成員和居民輪流發表意見和互相詰問。最後，議會以三比一的投票結果支持了我們的上訴，否決了得來速餐廳目前版本的開發案。此結果要求開發商若要繼續此案，必須重新提出環境評估並修改設計。（後來開發商直接撤案退出了)
我理解這對議會來說一定是個艱難的決定，要在經濟利益和環境保護之間取捨。但市議員們與市長展現了民意代表和領導者應有的風範：他們的決策不是基於眼前的便利或因循舊制，而是經過謹慎思辨，長遠著眼產生的前瞻性考量。對我而言，特別鼓舞人心的是，市長在會上為兩年前該開發案申請核准時未能主動考慮氣候影響而道歉，並表示他再也無法昧著良心說「只不過是多一個得來速，又有什麼關係呢？」 一名議員也表示現在是時候真正將口號轉化為行動了。她說：「氣候變遷的問題是全球性的，但回應和行動則須從地方著手。」從他們的表現中，你可以看出，他們起初並不一定對氣候變遷問題十分熟悉，但通過這個過程，他們表現出學習的意願，公開承認自己的不足，不斷詢問科學和事實的細節，保持開放心態並願意接受合理的觀點。公聽會中儘管有各種意見，但總是有人追根究底地請對方提出證據來說服，而不是抹黑攻擊或捏造謠言。這座小城有這樣具水準的公僕與居民實屬幸運。
或許我有些小題大作興奮過度吧。但這不僅僅是因為我支持的氣候行動得到肯定了，更是因為我看到一個簡單直接的民主程序在這個小城裡仍能有效與文明地運行—這在今日美國的州或聯邦層級中幾已不復見。
註：美國加州在州級以下，從縣到鄉鎮市的地方行政制度為非黨派（non-partisan）直接民選，設縣或市參議委員會：縣級為縣議會(Board of Supervisors，不論縣的大小，一般皆為五人制)，市級為市議會(City Council，議員人數依照市分區數目而定，一區一位代表。納帕市分五區，因此可選出五名)。有趣的是，縣市議會同時擁有立法與行政權，因此議會也兼政府機關。
參考資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