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幾年,斯賓諾莎就要400歲了,21世紀的他,未如尼采般,憑著「上帝已死」紅到出圈,也不像海德格的「向死而生」,燃起多少人心中逐漸枯萎的火苗,更別提作品可以跟沙特相同,享有最高的文學榮耀,但在400年前的西方,憑著他的幾本書、幾句發言、幾段新思想,以荷蘭為震源,巨大的海嘯席捲整個歐洲,為啟蒙運動掀起了浪潮。
《不馴的異端》這本書,以斯賓諾莎的著作《神學政治論》為主幹,輔以《倫理學》,再搭配史蒂芬・納德勒教授,嚴謹的取材和多層次的解讀,深入探討所謂斯賓諾莎的「異端邪說」,上帝不具神性、奇蹟代表無知、聖經出自人手等,斯賓諾莎試圖將思想還給人類的「惡魔行徑」,讓當時的宗教、皇室、政府,甚至是自己的族人皆深惡痛絕,卻不知如何鑿穿他邏輯的鐵壁。
宇宙是個永恆的存在,包含的一切都必須遵守自然的法則,萬事有因必有果,而上帝便是這一切的最初始原因,換句話說,斯賓諾莎認為,上帝即是自然,不可能超脫於規則之外;祂不是「祂」,是「它」,它不具備擬人化的特徵,不會傳達神諭、發動奇蹟,甚至是降下災禍,這些只是教會用於灌輸虔誠的手段,強迫信徒遵守某些教條,利用迷信的力量掌握權力,成為鞏固地位的政治工具。
既然上帝即是自然,奇蹟便只是自然底下必然的秩序,《創世紀》中,上帝在洪水過後將彩虹放上雲端,做為神與人類永世和平的條約,但在理性之人的眼中,這不過是光經過雨水多次反、折射後的結果,而這些充滿想像和渲染力的文字,是書寫者為了強化上帝的存在,希望藉由上帝之口,達到某些特定的宗教或政治目的。若想解讀上帝的「神意」,那就去親近自然、研究自然,「上帝」不是我們藉由祈禱或舉辦儀式,就能去掌控的存在,許願成功歸於信仰,救贖失敗歸於迷信,導致人一生都活在焦慮之中,它是自然,自然有其規則,規則之下為所應為、為所應當,從事美德行為,我們受非理性情緒的影響便會被削弱。
斯賓諾莎並非否認《聖經》的存在,但他質疑《聖經》的權威性與永久性。希伯來語的傳承片面且破碎,許多單字具有多重意義、模稜兩可,使書寫者的真實意圖,只能靠後人無端猜測,上帝的真理變成「你看似像稿紙,我看似像綠豆糕」的多方解讀,純憑各神學家,進行有目的性地詮釋,除此之外,他也指出先知並非哲學家,前者利用想像力塑造預言,後者善用思考尋找真理,真理和預言怎能混而談之,故事間的矛盾、時間軸的偏移等種種證據,讓斯賓諾莎急聲呼籲:「《聖經》,只是一部文學作品。」我們不該過度陷入於其中的文字遊戲,而要去體會《聖經》想賦予給人們的倫理道德,更深層地說,只要是能傳遞良善且正確倫理道德的書,都值得被信奉,《聖經》已不再是唯一的圭臬。
原以為《不馴的異端》,只是本平凡無奇的傳記或格言,讀來卻神魂蕩漾、廢寢忘食,小說般的敘述方法,不斷穿插著大量的文稿、寫實的回應,似乎看見了斯賓諾莎如戰士般,為了人類思想自由的權利,不惜與整個歐洲唇槍舌戰,千里走單騎的傲氣躍然紙上,微微露出的懷才不遇更使人感到惋惜,雖然他本人一點也不在乎。
月明星稀、萬籟俱寂,闔上您床邊的《聖經》,快跟斯賓諾莎出來看上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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