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達摩也不能安住我的心時---
我在繁華一隅,坐迎著三角窗匯集而來的冷風,
啜飲一口燙嘴的咖啡,在人潮如流水的街口。
如夢如幻如泡如影如露如電,六如中自有如如的來去與自在,
我的不安,懷憂著失去,介意著毀譽,以凡心對治俗境。
我將杯蓋掀起散熱,半糖中些微的苦,所以更顯甘醇。
徐徐溫熱,斗顫的肉體,也不管勢必引起失眠的激蕩,
咖啡因調和不了酒精,如似奈何的婚姻。
我們心照不宣把無聊的例行會議提早結束以換得閒散如劫後餘生,共飲一杯熱,
談一些非官方的言語,不管是偷來的搶來的撿來的零碎時段,
無防汲取一些散置無關嚴肅無所目的的漂浮,雖然若干的偶合,皆有緣盡時。
我們已被預定了退場的時程,也體會到世態炎涼與人情的薄倖,像路邊的小石子,
註定邊緣的處遇,這裡不講究才能,只看與上者八字合不合。
各自帶著小吃擺滿長桌,春節的喜糖琳瑯滿目散放,室內擠滿各類油炸食物異味撲鼻,
人聲鼎沸猶勝菜市場,歡欣鼓舞波動著節前情緒高昻喧騰,年終獎金入袋了,
長假候著呢,誰不滿懷喜悅引頸企盼一個歡樂年。
雖然「回來」,還是個圈外人,一個可有可無的客人。
你的能力再強,貢獻諸多,也比不上圈內人的什麼都沒做,
你額外的付出本為理所當然,未曾想過回報,像花自開,那管有沒有人欣賞讚嘆,
結成甘甜的果實,任人摘食,也不須感謝。
我所遺憾的是,焚琴煮鶴花間喝道的被糟蹋了。
南方有鳥,其名鵷鶵,子知之乎?夫鵷鶵,發於南海而飛於北海,非梧桐不止,
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莊子-<秋水>
美酒佳餚,華歌麗舞,也有曲終人散時;口頰留香,目眩神迷之餘,後會難期;
日落燈明,風吹雲散,樹倒猢孫散,各自飄零。
天黑了就得回家,我迫不及待的抽身走離,抖落一身塵味,向著街燈迷離處,
牽起我那100CC12年來不離不棄的瘦馬,不管身後還有多少議論或插科打諢,
車鑰一轉,油門輕催,望著歸程的第一個紅燈,懷袖縷縷風冷,
奔馳於青白黃紅綠燈綻如花盛開的原野狹谷險道庂徑,容我對現實荒莽燃一把野火,
容我於懷舊中低吟逝去的酸甜,容我點根菸,停車暫問,時間是謀殺風流的原兇嗎?
容我喝口水與南來北往的匆匆道晚安。
家,沒人留一盞燈,一個扭轉便又是一室的光華。
冰箱裡當然是冷的也清的,那是卓然的超絕,
如孤峰頂上的剪影。
就是明知故犯執迷不悟如飛蛾撲火的飲下那一杯500CC的半糖咖啡,果真是情到深處無
怨無悔,愛到卡慘死般的捨命相融,而一時的激情賭注,得賠下牽腸掛肚的勞神傷形。
於是一夜到天明,便又是一場天人交戰,昏沉裡百樣的如似預告片,卻看不到關鍵畫
面,如碎了滿地碟片;思想如脫韁野馬熱鍋螞蟻,如被搗毀的蜂窩,像無頭蒼蠅,
像抓狂的醉人,毫無邏輯,伺機而出示一幕幕的排山倒海,一場場的胡攪蠻纏。
每每在換個臥姿而有個剎那些醒時,欲斬斷以上所有幻境;軀體是自己的,
思緒卻管控不了,屢屢欲奪回主控權,反而陷入另一層的泥沼裡,無法自拔。
我能否上窮碧落下黃泉,上山下海天上人間追根究底去求證所有的真真假假嗎?
一夜有多長,幻景有多少?
牽絲挽藤之淵藪,是對現境的不滿吧!而我的無能,卻任由其於我的一床地盤上撒野,
我怎麼連人世的冤屈愁勞也要夾帶入夢呢?飲鴆止渴的迷途人啊!
20170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