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純淨的民族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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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伊朗事變以來,網路上有人傳道,什葉派是亞塞拜然的薩法維壓在伊朗上的產物,是外來貨色,不能算是伊朗文化。

雖然如前文所說,伊朗變成「什葉派為主」的世界,確實是薩法維帶來的變化,但是否能說,已經在伊朗長達五百年以上的什葉派世界,不算是「伊朗文化」?那可能有商酌餘地。

說到底,文化基本上都是不斷交流、混合並且變化的產物,究竟哪裡可以找到「不受外來影響、全然純淨的」典型民族文化呢?

我們以伊朗文化來說,先不論「伊朗」本來就是一個文化相當複雜分歧的世界(這裡可是一百多萬平方公里、八千多萬人口的地方啊)。歷史上什麼時候,能找到「典型」的伊朗呢?阿契美尼德帝國?薩珊波斯?

如果我們要以大家公認的波斯帝國「阿契美尼德」為典型,那現代伊朗要剔除的東西太多了:伊斯蘭不可以有、文字要用回亞蘭文字、祆教要復興,但是不可以是薩珊那種系統化、教會化的祆教,因為那是基督教影響的產物……

現代波斯文要換回古代波斯文。哈菲茲是穆斯林,所以不算是波斯文化的偉大文學家。塞爾柱時代的名相尼札姆.穆勒克居然效力於突厥人,是可憎的叛徒……

當然,大家喜聞樂見的民主制度也不能存在。民主文化是西方的玩意,阿契美尼德沒有這個東西。

剔除到最後,我們會得到一個誰也不認識、誰也不會感到光榮的伊朗。因為眾多伊朗歷史、文化曾有過的美善事物,都是跟不同文化接觸而產生的璀璨成果。

「典型民族文化」本身,就是個十九世紀以來,民族主義的政治幻想而已。人們把民族國家的基礎,投射到過去的遙遠歷史情懷上,想像那裏有個偉大光榮、未受汙染的「XXX人」。實際上這樣理想的人群,以前不存在,以後也不會存在。

至於伊朗,必須說的是,伊朗自十一世紀以來,多數時候,就都是由非波斯人掌權的。薩法維不是,塞爾柱和蒙古人當然也不是。

然而伊朗人並不會說什麼一千年民族屈辱史之類的東西。這些時代的伊朗社會還是以某個不斷變動中的波斯文化為主體在運行,並不斷吸收外來的文化。伊朗把這些時候的歷史都看做伊朗的一部份。

而即使神權政治可能受到當代人痛恨,薩法維轉教的手段也相當殘暴,但什葉派鑲嵌於伊朗生活的許多方面達五百年,不得不說,它就是伊朗文化的一部份,可以改變它,但不能無視它在伊朗文化中的存在。

圖片:居魯士大帝的旗幟

圖片來源:

Wiki Commons, "Standard of Cyrus the Great.sv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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