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民」才有言論自由

提倡武統的中國籍學者李毅訪臺，被驅逐出境，引起一波關於「言論自由」的討論；甚至有人說，言論自由是不是專門用來罵人的？

康德說：「自由不是想做甚麼，就做甚麼，自由是不想做甚麼，就可以不做甚麼。」

言論自由不等於罵人，言論自由並不是為所欲為、沒有禮貌、肆意侵犯他人。去罵人也不是因為言論自由，你沒有言論自由，也可以罵人。

你去到一個沒有言論自由的國家，例如中國，你一樣可以不理性溝通，一樣可以不發問表達意見，一樣可以發表沒建設性的討論，一樣被人欺負不據理力爭。這些一概不需要言論自由，亂罵人人身攻擊甚麼的，所以罵人跟言論自由根本無涉。

即使中國這種沒言論自由的國家，抓人從不是因為你罵人，而是因為他覺得你不服從或危害他們的統治。他們說共產黨是罵不倒的，所以你罵共產黨其實也可以，他們要對你動手的時候，是你真的提出能結束他們統治的東西時。

因為對他們而言，你有義務維護他們的統治，你沒有選擇。至於臺灣，則容許你用言論自由去推動否定和結束民主政治，以及其他人的言論自由。分別在這。

但是，若有言論自由的權利，那就是一個國家的「公民權利」。那是公民才有的權利。

公民就是在一個政治實體當中，擁有公民的身分，並根據當地的法律，因為承擔起義務而被維護權利的人。臺灣或中華民國之所以擁有這些權利，是因為這國家的公民承擔起了義務，去課稅，當兵，完成義務教育，守法，維護社會與國家的存在。

所以國家以維護其權利作為回報。這些權利並不是天賦的也不是免費的，而是公民們付出血汗的成果，這包括了一切在這過程中付出過性命的人們，臺灣的言論自由只是這二三十年才爭取回來的。而且爭取回來後，他還必須大家一起去維護才能夠存在，如果大家都不維護，他還是會消失，他是有成本的。

公民的權利，是由公民所歸屬認同的國家所維護的。你歸屬認同甚麼國家，就是由你負擔他的義務，由他維護你的自由。

那位李先生認同的是中華人民共和國，他既不是臺灣人或中華民國的公民，也不認同中華民國也不認同臺灣，他並不是其公民，不尊重其公民權，也不想成為其公民。既然他不是也不想成為公民，公民權利跟他無關。他認為自己有臺灣的公民權利，根本就是打從一開始搞錯了。

他在臺灣的權利就是一個遊客，如果搗亂的話，禮貌地請他回去，並沒有侵犯他的任何權利，也沒有把他殺害，關押，他在他祖國的言論自由，不受任何影響，他還是可以盡情的在中國批評包括他政府在內的任何人。

任何人都可以向自己的政府要求言論自由，他也可以。任何遊客在他國都要尊重當地的體制，他也需要。他在臺灣是遊客，在中國也許是公民，他的身份在兩地是不同的。

嚴格來說，他主張武統，就是為了否定臺灣的主權、也否定臺灣維護臺灣的公民言論自由的能力。並希望中華人民共和國這個否定言論自由的政權，統治臺灣，所以他在做的事情，是提倡要否定所有臺灣公民的言論自由。臺灣自然應該阻止他這樣做，因為臺灣政府要維護自己公民們的言論自由，總不能讓一個遊客破壞本地的公民權利。

如果他不是公民也有公民權利，那他為何不索性要求選臺灣總統的投票權？和被選舉權？以及健保？雖然我知道真的有人會這樣想，覺得自己來臺灣就該有健保。因為他們人生中沒有公民義務這概念，也不知道權利的源頭。

當然，這可能並不是他的錯。因為中國不是個公民國家，是個帝國。帝國並不是像公民國家一樣，透過公民與國家的權利義務組成，帝國的統治神聖不可質疑，強迫你做所有事情，心情好恩賜你些甚麼。他是臣民，不是公民。

臣民是，他們對於統治者的效忠是無條件不能質疑的，剩下的東西就是權利，人人都有，兩者也沒有關連。因為所有人都是被強迫的。所以平等是所有人都無條件接受統治，然後所有人都有相同的權利。臣民源自奴隸，也就是被征服而被統治者，他們的道德源頭是「沒有選擇」，國家擁有臣民。

臣民得到更多權利的方式，是透過協助統治者得益，統治更多土地與臣民，而得到統治者的賞賜。就像古代的將領打仗立功，然後被分封土地一樣。所以通常臣民國家都比較攻擊性。

公民是，權利是透過對社會的義務交換回來的。兩者是相連的，公平在於多負擔義務的人有較多權利。所以你因為透過交稅，當兵，或者支持一個維護言論自由的法律等方式，維護言論自由，而得到言論自由。公民需要申請才能加入取得城邦公民權的古希臘，所以公民的道德源頭是「我為自己選擇負責」，公民擁有國家。

包括這位李先生，他們單純是理解不到，中國也不想他們這樣想，否則當大量中國真的深究自己的義務與權利時，統治就沒那麼簡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