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坐吧!你趕時間嗎?」沈默者說。
「王先生⋯⋯。」那時我僅以語塞回應沈默者。
「很驚訝我開口說話嗎?我確實很久不曾說話了,好像連哼歌都沒有。」沈默者音質混濁,喉嚨或聲道彷彿淤積多年,每一個字都是經過層層阻礙才傳到嘴邊。說了幾句話後,沈默者用力咳了幾聲,試圖疏通管道。
「或許有一天你會有這樣的經歷。如果你的生命夠長,可能會在某一瞬間忽然感受到無聲的旋律成為生活的背景。朦朧地,知道曲子將會在哪個明確的時刻和生命一同完結,但自己卻對音符、旋律、節拍完全掌握不了。而且,當你意識到自己掌握不了那個無聲的旋律,卻無法置身事外,因為那就是個旋律又很像藤蔓一般,攀附在你的生命上。」
「這個曲子並非千篇一律,它不止息,也不重複。你對它的熟悉,就好像很容易認出自己的筆跡一樣;但你又對它感到陌生,清楚地知道那些內容並非出於自身。」沈默者將視線投向我,像先知一樣。
「其實我正和你說的一切情況,就是我自己。現在那個旋律的節奏越來越急促,我和往常一樣過一天,但旋律上的音符一天比一天多,我的生活已經佈滿密密麻麻的連音。」
「你會想問我,旋律走到如今是動聽的嗎?或者,你好奇嗎,生命越來越衰老,背景樂卻越來越激昂,我每天在什麼心境中自處呢?你看到,我不再年輕,我假設我走過你的路,我假設我了解你,所以我又假設你想問、你好奇。」沈默者不再沈默嗎?那麼他猜到了我這個疑問嗎?
「但是,你還沒回答第一個問題,你趕時間嗎?」沈默者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