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夜裡總熱。
睡睡醒醒,醒醒睡睡。下床夜尿回來,闔上眼,以為睡了很久結果才不過十分鐘過去而已。
小時候的睡眠不是這樣的。一頭栽在枕頭裡,風扇和幾個兄弟姐妹共用,雖然覺得熱,但還是是睡得很飽很飽。隔日起來,精神飽滿。一點也不像現在。
睡覺這事,好像隨著年紀漸增而愈少。
我們經常聽人說,一個健康的人要睡足八個小時。打習慣熬夜以來,根本就睡不足八個小時。有時甚至只睡四小時,失眠的時候,更是半小時都不到。
前一陣子,失眠落髮一起來。
失眠像錘子,不停在耳邊敲打著釘子。叮叮叮。腦子格外清醒,但精神卻像懶人忘了澆水的花草,枯萎的枯萎,凋謝的凋謝。那陣子都不敢照鏡子了。焦慮讓失眠像是明明釣到了的魚,眼見到手,卻又都成了鏡花水月。
不用說,失眠換來的就是水腫,就是坐在辦公桌前的早上、中午、傍晚,眼前的工作都如入迷霧中,朦朦朧朧。好不容易挨到下班,拖著積累疲勞的身子骨,猶如喪屍般的搭交通回到家,做完日常熟悉的一些舉動,然後又重複失眠的節奏。
那陣子失眠,不是因為天氣熱。
我後來想起來,那陣子失眠落髮,都是因為工作。當然有少部分是對自己的未來看不見前途而茫然。也因此,開始接觸沉香,那時傻得相信,總有一些外在的東西能夠治療失眠症。
這種方法,就像以為吃了仙丹就能讓所有難以挽救的性命瞬間起死回生。世上哪有這種靈丹妙藥呢?沉香也不過是讓我片刻獲得心情的舒暢,失眠依舊。
後來,我是怎樣把失眠弄走的呢?
其實也沒有弄走它,而是與它共生了。
一旦惶恐焦慮,一旦發現備稿沒了,失眠重新凱旋而來。如此反复出現的噩夢,外面的人根本不曉得我心裡淤積的沉重有多壓抑。於是失眠成了生活中乍看很輕,卻經常會在不經意間,可能壓垮我活下去的那根稻草。
每個人堅強的一面,其實都是一場場不同的焦慮和惶恐堆疊出來的磚牆。沒有石膏。沒有水泥。都是一塊塊疊起,只要日常裡有誰那麼不小心,輕推一下,土崩瓦解立刻發生。
也因此,我漸漸明白,勸人家睡覺,勸人家看開點,勸人家放下執念,那是因為你沒有經歷過低潮期的痛苦磨難。勸字旁邊的“力”,對那些沒有面對失眠、情緒低落困擾的人而言,彷彿是推力是動力,但對面對困境的人來說,那說不定就是很可怕的殺傷力。
清晨醒來,點上檀香,讀三十分鐘的書。想到那段失眠的經過,雖然如今也未見改善,但至少不那麼嚴重。不勉強自己睡八個小時了,能在十二點之前進到夢鄉,我就心滿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