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更斯的名句「這是最好的時代,也是最壞的時代。」存在著不同的解讀,而且帶點二律背反的哲學味道,不過事實上,無論哪個時代,都存在著「最好」與「最壞」,端乎你從哪個角度和層面來看,當然還要視乎對象。對某些人是最好的,就自然會對某些人是最壞的。政治就常常呈現這種「最好也是最壞的」的現象。對於大眾而言,跟政治「河水不泛井水」似乎是最好的,但往往要為諸多的政治決定買單,那就變成了最壞的。很簡單,政府把土地高價賣給發展商,建設城市,令人民生活愈來愈方便,這似乎是最好的,而發展商從中向人民牟取暴利,要人民被迫過著高消費生活,那些「方便」又會變成最壞的了。
政治當然是一種權力的遊戲,權力之中,話語權是重中之重,「誰話事」是首要解決的問題。話語權可重新定義所有概念和內涵,羅大佑名曲《皇后大道東》就是其中一例。「會有鐵路城巴也會有的士,但是路線可能要問問何事。」為甚麼路線會有問題?當然是名字都改掉了,名字代表事物的意義,正如形象:「到了那日同慶個個要鼓掌,硬幣上那尊容變烈士銅像。」情況就如現代人的「醫學美容」,手術前後判若兩人,再換個合用的名字,就成了新天新地新氣象。
話語權隨時會令人對何謂正常的和不正常的語言產生混淆,經典例子當然是趙高的「指鹿為馬」。這對牙牙學語的孩子而言,把鹿喚作馬其實不算甚麼,只要配合擁有話語的人,是鹿是馬,有所調嗎?意大利兒童文學作家羅大里的名著《謊話國》就是指鹿為馬的終極版,人人為了活命,都要在不正常生活中照常生活,甚至貓要像狗汪汪吠,狗要學貓喵喵叫。胸口是致命武器,砍人是高尚情操。如是者,死了人慶祝又怎可算是幸災樂禍?如果一介老人認定打一口本身是為了救人一命的疫苗而死掉的話,都可視作「為國捐軀」,那麼死在罪犯手上,又豈能不為此而搖旗吶喊「國家英雄萬歲」?風光大葬蓋國旗當然少不得,豐厚恩恤費更少不得啊﹗
事實上,心裡很清楚這是個不正常的世界才更要正常和照常生活,只有這樣,才能有機會喚醒身邊迷失在不正常世界的人。當然許多裝睡的人是喚不醒的,但我們的下一代,就如剛才提及的牙牙學語的幼兒,他們還未學會裝睡,又怎能不叫他們先學會保持清醒呢?耶穌在被猶大出賣的那一夜,再三囑咐門徒要警醒,不要被世界迷惑,就有近似的意思。
有句成語叫「曲突徙薪」,來自一則有趣的故事。話說一位旅人經過一個農舍,注意到農舍的煙囪是畢直的,而且附近有積存的柴堆。他勸農舍主人:「要把煙囪弄彎,把積柴搬走,否則會引起火災呢。」主人沒有理會他。後來農舍失火,鄉里都急忙前來救火,有些人更在火災中受了傷。大火熄滅後,主人為答謝鄉里,決定大排筵席,論功衡賞,卻完全沒有提及那位旅人。有人提醒主人說:「若你聽那位旅人的勸諫,根本可以避免失火。現在農舍被火燒壞,你更要破費請客。你這樣真箇是『曲突徙薪亡恩澤,焦頭爛額為上客啊』﹗」
我們現在這個不正常世界又何嘗不像那位農舍主人般墮進「曲突徙薪」的陷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