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學開始參加一些鄉村的服務隊,一直到成為一個鄉村小校的老師,對於鄉村自是不陌生的,卻從來未曾對於這樣的空椅子產生好奇。
那一天,跟工作夥伴前往溪口南靖厝的小學進行文化課程前的訪校工作,被我擱置許久的底片相機才終於出來透氣。
用定焦鏡攝影,與眼前的風景是無比親密的。你得抓著相機、從觀景窗望出去,然後往前兩步、退後兩步的找到最剛好的距離,對焦,然後才能輕巧的按下快門。
那天看著眼前的椅子,有種既視感,還沒來得及回想,就先交給相機幫忙記憶了。正當我拿起相機感受距離的時候,一位婆婆突然從椅子後的屋裡冒出來。我緊張的按下快門,趕緊把相機收起來,不想讓婆婆有被冒犯的感覺。
「喔,那個椅仔妳可以坐啊,本來就是讓人家坐著休息用的。」婆婆家不遠處是一個公車站牌。大中午的時間,路上沒什麼人和車子,看了公車班次,也是一天寥寥幾班的那種。
「謝謝妳啦!我沒有要休息,我只是在找吃午餐的地方。這裏有什麼麵店還是小吃店嗎?」想起等等訪校完會有覓食的需求,根據以往的經驗,在鄉村,在地人的推薦大概更勝忙於國際的估狗小姐。
「呷飯?呷飯怎麼會找來這裡,妳應該去市區啊。我們這裡哪有什麼吃的,大家都是自己煮比較多啦。」看看路上稀疏的人,她大概心中默默覺得我的問題很有趣吧。
接著,婆婆開始打聽我的來歷,聊到一半,婆婆突然一驚,「哎唷!我怎麼會沒有戴口罩?平常這裡也沒有什麼人,忘記戴(口罩)啦,歹勢啦小姐!」婆婆一邊說,一邊摀著嘴巴,充滿歉意地退回家裡。
一邊想著那幾個空位,一邊想起幾年前我的論文口試現場。我以在鄉村的所在所聞創作,完成了我的畢業展還有論文。當時,其中一個口試老師提問:「妳提到來到雲林是個人口外移的地方,但對妳的家鄉(高雄)而言,妳也是那個外移的人口。所以這其實很像大風吹吧!妳坐了別人的位置,別人坐了妳的位置。妳如何看待這樣的移動?妳能夠在他方真的找到妳的家鄉嗎?」
這個提問成為始終在他方生活著的我的懸問。自此,我也不再輕易地把哪裏是人口外流的地方掛在嘴邊,只是在無意識間拍下許多鄉村的空位,讓在彼端看到、覺得在壅擠的生活裡沒有容身之處的一些人知道,還有很多的地方有著這些位子,等著他者前往。
今天一如往常的埋首工作之中時,腦中突然想起既視感來自於兩年多前曾在日本拍下的空椅子場景,於是催生了這篇文章。謝謝難得接上線的記憶,為十月的尾聲留下了一些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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