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某本書的當下,忽然想起了那個地方,那個夜晚。
那時,我帶著很嚴重的感冒,剛從高山症的折磨復原,頭暈不已。因為我逃避的個性,拖到傍晚到六點才去找他。他是一位學生,也在衣服攤打工。說是戀人也好,朋友也罷,反正是那種每個人生命中都可能出現過的,無法定義的人。
明明他在的攤位就在我的飯店走一分鐘的地方,想想也有點可笑。
我穿著那件我很喜歡,已經洗到褪色的素色外套,看起來很潦倒,有點害怕地接近,沒看到衣服攤裡有人,心慌慌地想立刻走開,他的聲音叫住我。原來,他蹲在路邊,與人喝奶茶。
他說,想喝嗎。我搖頭,然後我們進去他的衣服攤裡坐著。小板凳兩張,整個空間有些陰暗。
具體聊了什麼呢,記憶模糊。一年後只記得些許片段。例如,小時候他偷騎爸爸的摩托車,車禍送去醫院躺了兩天,他爸氣死了。他手上還有淡淡的疤痕,伸手給我看,我笑了,喜歡他的可愛。
他喜歡摩托車。
我給他看我去基地營的照片,他很認真的一張張看,反而讓我不好意思,想把相機拿回來。他定住一張我的照片,說我喜歡這張,你可以把它設為臉書的照片。但我覺得那張無比平凡。不置可否。
他說他去過Mustang,很喜歡。
我不停流鼻水,狼狽狀。把一捲衛生紙拿在手上,他拿過去,幫我擦。我一瞬間心動了。喉嚨痛地我不停喝水,然後想上廁所,他說我這兒是有,但你飯店的比較好,你回飯店上吧。我說好,那我回去了。他說,你會回來吧?
那個擔憂的眼神。
我們彼此都閃爍著,沒有提起要一起吃飯的事,只是不停著待在那個時光與空間裡。天色暗了,他開始收攤。我說,我出去等你。他很急:你待在裡面就好。
他收一切的樣態很熟練,我幾乎要著迷。
你沒有去過King’s way吧?-沒有。
那我帶你去看。-好呀。
夜色低垂,沒有燈光的加德滿都街巷,我跟著他慢慢的踱步。又說了什麼。
發生過壞人向女孩潑酸的可怕意外。J曾來我的大學上課。等等。我過兩天要去參加婚禮。有很多婚禮嗎?對呀。那種婚禮通常都可以玩到兩三點。
到了大路。你要吃KFC嗎?-嗯,不要。
你可以去吃炸雞,或是打包。- 嗯,好啊,你想吃嗎?(無語。)那就算了。
經過Dream garden,我問,你進去過嗎?
他說:沒有,那是情侶去的地方。(無語)
走在皇宮前的大路上,車子好多,迎面而來一群人,看見他跟他們打招呼,我站在一旁微笑,那群男孩笑著看我,不知道他跟他們說什麼呢。
然後要過馬路,車子疾行,他拉住了我的手臂。
你想去Hard Rock Café嗎?-加德滿都有Hard rock?
有啊,我朋友在那裡工作,想去嗎?-好啊。
結果那只是一家名叫Hard Rock的可疑酒吧。音樂震耳欲聾,我有些尷尬。
他說:你想待在這兒嗎?這裡有點太吵,我們換地方吧。
好啊,我也不喜歡。
在路上有個凹槽,類似水溝的地方。我踩空叫了一聲,他的手就直接把我的手握住。
沒事嗎?
嗯,沒事。
心裡非常激動。
然後去了下一家,安靜多的餐廳。大病未癒,我沒有食慾,卻餓了。
看了半天菜單點了一碗藏式拉麵。他點了一盤momo跟啤酒。
一時無話。他無聊看著街景,我對這沈默不知所措,他忽然轉過來,看著我:你在想什麼?我說沒什麼。
反問:那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無語)
餐食非常慢。隔壁桌的男女笑得很開心。
餐食上桌,我一點點吃著麵。還滿好吃的,那清淡口味。他點的momo是炸的,好大一盤,還有番茄。他好像吃不完,吃了一半的momo居然遞給我,說你吃吃看。
我感覺一瞬間的臉紅了。搖頭說不用,他寵溺的眼神捧著我:試試看嘛。然後就吃了,空氣中飄浮著曖昧。
他很滿意的樣子。後來又給我番茄,我也吃了。
吃完後,他說要付帳,我說不要,抽出一張紙鈔給他,他後來又還我一些。
兩人默默走在塔美爾的街上,忘了說什麼,反正很近飯店的地方。
也許,我們都在思考接下來要怎麼做吧。
到了飯店的巷口,他張開雙臂,給我一個很友情的擁抱。就這樣告別。
我事後想想,莫名感激。
回到床上,心還砰砰跳著,看錶已經十點了。
那麼暗的晚上,回憶卻是玫瑰色。
那是一個難得被我記住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