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拉,你猜猜看,沃夫會不會收下我的錢呢?」
「卡爾,你好詐:你跳過問我沃夫會不會收你為徒,而是直接問我他收不收你的錢。膝蓋想也知道,他怎麼可能會收你的錢呢?」
「呵呵,不錯,你發現了;你從沃夫的事聽出他一定會願意教我做麵包,但我是請他收我當徒弟,也就是說,我打算認真學做麵包呢!」
「嗯,我想想。以你雜務那麼多,還有暈厥頭痛外加身體不適,想必你不會是個認真的徒弟,或許他不會收你;但是從他救了你的命這點來說,彷彿你們又有特殊的關係連結著,好像他不收你當徒弟,也說不過去。」
「…」榮格抽了一口菸,饒富興味的看著朵拉的反應。
「啊,我知道了,你是他介於收與不收的量子徒弟!」
「什麼?你什麼時候跟包立*交談過了?」
「包立是什麼?能吃嗎?」朵拉呵呵的笑,「我是從東方的一本書讀到類似的說法:有一位大師問他的徒弟什麼是ZEN,他的徒弟當場無法回答,直到8年後那徒弟才說,他講任何事情都不會答對(說似一物即不中*),大師便認可了他的答案。」
「疑,怎麼沒聽沃夫這傢伙講過這個故事?莫非他自己也不知道?」
「結果沃夫收你當徒弟了沒?有收下你的束脩嗎?」
「南妮,趕快去把院子裡晾掛的被單收起來~」
「是,夫人!」
艾瑪望著南妮收拾進籃子裡的被單、又望著突然下起雨的天空,「這是怎麼一回事呢?明明一早還天氣晴朗…卡爾去找沃夫,不曉得會不會淋到雨呢?」
「媽咪,爹地去哪裡呢?」格瑞特來到艾瑪旁邊,出聲詢問。
「爹地去上班了。」長女阿格奢回答,還望向艾瑪確認,後者不置可否的微笑。
「爹地會帶著雨傘嗎?」
「爹地那麼厲害,一定會帶著雨傘的!」
「阿格奢,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擋也擋不住的。」艾瑪笑著對兩個孩子說,「老天爺要下雨才不會管人們有沒有帶雨傘~」
「真的嗎?」
「帶雨傘也不會比較厲害,呵呵。爹地是去找朋友,不是去上班。」
艾瑪沒說的是,她先後給澳福那麼多錢,到底是要答謝澳福救了榮格,還是請澳福就近監視榮格有沒有和吳爾芙出軌呢?
還是,花了這些錢之後,心裡感到踏實了些呢:至少我願意為這個婚姻付出一些代價?說不定這個東方人麵包師傅,真的可以幫到卡爾一些忙,至少卡爾提到沃夫時,神情都是很開心的。
榮格吆喝喬伊斯進入澳福烘焙坊躲雨時,突然打了個冷顫,「這什麼鬼天氣,說下雨就下雨,真奇怪。」
喬伊斯手裡拿著信封,跟在榮格身後也進了麵包店。最早進到店裡的澳福,嘴裡嘟噥了一串話:「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
「蛤,你說什麼?is it good to drink?」隨著和澳福相處日久,榮格聽到澳福講家鄉話的次數也增加,乍聽之下像是一連串的咒語,但仔細問過澳福後,又發現這些話語還挺有意思的,雖然不是「疾疾,護法現身」、「整整──石化」、「路摸思」、「撕淌三步殺」、「去去武器走」,但是那次的「搗生衣、衣升餓、鵝聲山、山昇萬湖」阿拉花瓜咒語開啟了萬福瑪莉亞的照拂,令他印象深刻。
「修旦幾勒,沃夫!你這些阿拉花瓜咒語的資訊量太大,超過我的理解,上次的『搗生衣、衣升餓』我還沒有仔細問你,你又說了一串『蝦移添』什麼的,簡直是要逼死我吶!」榮格眉頭一皺,幾乎可以夾死蚊子了。
「沃夫,你剛剛唸的東西肯定很有趣,不然卡爾也不會這麼苦惱,哈!」喬伊斯輕輕拍去外衣的雨滴,也輕輕拂去榮格交給他的信封上的水滴,怕是溼了裡面榮格所說的鈔票--至於是不是鈔票,等等再說。「這樣好了,下次我帶家鄉名產 irish cream 給你嘗嘗,保證讓你翻牆而來、忘了爹娘!」
才交換了身在異鄉的諸多辛酸後,喬伊斯熱情嚷著要請澳福喝酒,至於要嘗什麼,澳福也不知,一味地點頭。
「沃夫,你收是不收我為徒呢?」榮格一個箭步搶在喬伊斯前面,大有吃了十八碗酒、拖了哨棒逕上景陽崗的精神,倒不是大蟲撲來,而是武松哪有在怕的勇往直前。
「형,你外務這麼多,你真的撥得出時間來嗎?」
「放心,我都安排好了,這你不必擔心。」
「卡爾,蘇黎世的分析師不是都很忙嗎?」
「再怎麼忙,總有喝咖啡的時間吧;何況,我前陣子身體微恙,減了不少診次,如今再多排個一星期不看診,差不了多少。」榮格毫不猶豫說出近況,到底是不怕喬伊斯知道太多,還是澳福在旁如有神助,一時半刻也說不清楚。「喬哀思,趕快幫我點鈔票給沃夫看吧;不對,沃夫,還是先請你說明『蝦移添』那段話是什麼意思,搞得我心好癢呀!不不不,點鈔票比較快,喬哀思,麻煩你了。」
澳福連忙揮手,「형~」
榮格一把拉住澳福的手,阻止他說下去:「沃夫,我敬你是條漢子(刪除線),我是來拜師學藝的:我發現做麵包的過程中,不論是材料的組成、揉捏的手法,乃至發酵的等待、烘烤的講究,在在給我不少啟示,我豈能夠坐看這麼有趣的學習機會從我眼前溜走呢?這是其一。命中註定你救我,讓我從路倒街頭回到溫暖的家庭,重享子女環繞、妻子在懷的天倫之樂,如何讓你遇見我,在我路倒的時刻,爲這,我已在佛前求了五百年,求佛讓我們結一段塵緣*,這是第二個理由。第三個理由…」榮格頓了一頓,「…揉捏麵團所獨有的手感,彷彿是通往無意識深處的捷徑,雖然描述起來是難上加難,但搞清楚的過程是我喜歡的挑戰。」
喬伊斯似乎又見到那個在皮耶.熱內特講堂上,滔滔不絕、樂於分享的榮格,眼睛幾乎要冒出粉紅色泡泡,「bravo!」
「這…可是…」澳福不打算收榮格的錢,總不能對著榮格說,喂,我已經收了你老婆一萬五千瑞郎了,不好再收你更多的錢,卻不知從何反駁榮格的說法。
會是不好意思收我的錢嗎?好像聽說過談錢傷感情這回事,「沃夫,我這個當分析師的,表面上只是在和人說話聊天而已,然而,這個聊天說話不只是耍嘴皮子聊天那麼簡單,以我為例,要取得國家一級嘴砲士認證之前,必須先接受嘴砲訓練師開設的研習課程,並且通過95%檢定力的原創論文考試,才能取得認證資格;在進入研習課程之前,像我這種有天份的人就不必被磨練,可是多數沒有天份的人,還必須進入嘴砲士訓練班接受嚴格的訓練與磨練,才能擠得進研習課程的窄門…」
喬伊斯一隻眼睛冒著粉紅色泡泡,另一隻眼睛不知何時冒出dollar sign,望著滔滔不絕的榮格,「bravo!bravo!」
「…所以說,這些專業的積累都濃縮在短短一小時的聊天裡,當然值錢,怎麼可以不收費呢?」
「…」榮格看著啞口無言的澳福,不禁對於自己火力全開的嘴砲功感到自豪,準備再來一輪猛攻,殊不知…
澳福想起衛禮賢,「啊,沒問題!」
「歐耶!」榮格轉頭吩咐喬伊斯,「喬哀思,嗨雅窟!嗨雅窟!(はいやく)」猛地破掉泡泡的喬伊斯,一手拿著信封,一手正取出裡頭的紙鈔。
「先別急,」這回換澳福揮手阻止喬伊斯,「不過,我有兩個條件,你要先答應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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