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愛的包寶,前一天在辦公室秤重是9kg,後來加上水和食物大約是10kg,孩子你長大了...。
2022.10.29是我從法國SJPP出發朝聖之路的第一天,清晨五點的Refuge Albergue有人陸續起床盥洗,戴著頭燈以螢火蟲的姿態在黑暗裡穿梭,躡手躡腳地經過門口第一床的我。或許是內心對旅程體驗的期待,睡眠同時也激發腎上腺素,我感覺自己像停在急診室大門的那一台救護車,風吹草動就清醒的不得了。
由於近冬,庇里牛斯山上的庇護所全數關閉,第一天多數人都是從SJPP一口氣到Roncesvalles,兩地距離25.1公里,海拔落在170-1450公尺,一般腳程至少要花上七小時(不含休息)。這段算是法國之路裡少數較大幅度上下爬升的路段,曾聽有人說「過了這天,後面都不難。」面對這樣的挑戰,早點出發走得比較從容,我雀躍地收拾行李,清晨六點踏出了庇護所。
(題外話分享:事後完全能認同這句話!不過我也想趣味地翻玩它為「就體能而言,環過台灣,朝聖之路就不難。」對比曾經徒步環島的經驗,台灣地形陡峭程度和這不在同一個等級,如果法國之路只需要經歷兩三次這種肉體上的痛苦,那台灣東部則會讓人學到怎麼和痛苦共處。所以我倒覺得朝聖之路真正困難的是如何在長距離徒步的同時,應付溫差和天氣的劇烈變化。)
我的小時候,吵鬧任性的時候。我的外婆,總會唱歌哄我...
我小時候覺得一大清早若能毫不留情的甩開還殘留體溫的床,聽房間裡三分之二的人鼾聲此起彼落而心不動搖,此人真是脫俗、好漢一條。我向自己的風骨致敬,永遠不回頭地踏上旅程,沒想到不久後驚覺自己只是一個純正的白痴。
來到村莊尾端的分岔口,從這裡開始路線一分為二,一條穿越庇里牛斯山,另一條則是沿山繞行。我不在乎有沒有拿到爬過庇里牛斯山的隱形勳章、沒有登峰造極的慾望,也不想飄洋過海來混吃懶做,我無所求,我最期待的盡是我一無所知的未來。清晨六點半天黑黑的法國,站在路口的我默念著來自台灣的咒語:「東南西北恰北北...」相信命運是最好的安排。
感謝血緣的指引,我走往沿山繞行之路,一個人在這麼黑的法國,有了路燈的照耀,我整個前途都光明了起來。就這樣,我安然地走過了幾十根電線桿、幾戶農家、一段段比阿嬤三十年老菜脯還要黑的山野。行走至此,路燈和路燈之間的間距開始越來越遠,遠到我也加入了黑暗的行列,而當我從背包想變出些什麼,才發現我忘了帶頭燈。
不過我不會忘記,手機和腦是很好用的東西,他們替我在前方點燈、在我看不見路標的時候以APP堅強我的心智,直到我們抵達一座座希望的燈塔,我的靈魂每次在燈光的澆灌下,都促使大腦長出一種正向的思維「天,快亮了」。直到腳下岔出一條下坡路,遙指著一望無際的阿嬤三十年老菜脯,再也看不到希望的燈塔。
手機的光源只照了一步的距離,知難而退後我坐在岔路前的民宅門口,等待天光。在沒帶頭燈的前提下,這是我第一次打開手機查詢日出時間:「日出8:47...現在...7點多」這意味著我必須坐在路邊等一個多小時,而我只能淡然地承認我的盲目,毫不查證就輕易相信了自己的直覺。汗流浹背的我,在冷風中感受到格外親膚的寒冷,一邊啃食著法國麵包,一邊把層層衣服穿上,包裹自己成一顆肥厚的蠶蛹,那種說不上來的熟悉的溫暖,又把我帶回了旅舍門口第一床的床上。
這件事讓我知道:鳥兒,睡得飽一點,其實也沒啥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