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太乙金華宗旨回光之法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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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乙金華宗旨》,全名《先天虛無太乙金華宗旨》,先收於邵志琳編、六十四卷《呂祖全書》卷第四十九,後、蔣豫蒲 (元庭) 收入其編《道藏輯要》中。
* 蔣豫蒲 (1755~1819),字南樵,一字元庭,法名惠覺,號廣化子,撰有《金華宗旨闡幽問答》。
蔣氏乃睢州四大家之一。
其祖、蔣辰祥,乾隆七年 (壬戌,1742) 進士,選翰林院庶吉士;其父、蔣日綸,乾隆二十五年 (庚辰,1760) 進士,官至工部侍郎;蔣豫蒲,乾隆四十六年 (辛丑,1781) 進士。故睢州蔣氏、有「三代翰林」之美譽。(《總督倉場户部侍郎元庭蔣公暨湯夫人合葬墓誌銘》)
《金華宗旨闡幽問答》文末、錄有《太乙金華宗旨》之源流,如云:
「按,此經、於康熙戊申,蒙孚佑上帝垂示人間,其時,受法弟子為:潘易菴、屠宇菴、莊惺菴、莊誠菴、周埜鶴、劉度菴、許深菴七人。
至壬申歲、復提倡宗旨時,又有:張爽菴、李時菴、馮返菴、馮近菴、許凝菴、潘真菴、潘卓菴,亦適符七人之數。
乾隆乙未,錢塘邵志琳、得蘇門吳氏抄本,自加訂定、刊入全書宗正;今屆重訂之期,廣化子復釐定之、歸入集中,而囑予詳誌、前此諸人姓氏,爰臚列之,俾不致煙沒云爾。
正化子法嗣恩洪謹識」
— 金華宗旨闡幽問答,金華宗旨後跋
據傳,康熙戊申年 (1668),呂洞賓 (純陽) 藉扶乩降筆,傳示屠宇庵等七人,而有前篇。
康熙壬申年 (1692),屠宇庵收集前篇散編,交與張爽庵,後、呂洞賓又遴選七人,扶乩降筆、傳授宗旨;於是,張爽庵乃彙輯前後所傳,編纂成書,乃有今之《太乙金華宗旨》。
此段、亦載於《金華宗旨闡幽問答》文末,如云:
「憶昔,余小子元、奉教於易菴先生之門,先生授以《淨明忠孝錄》一冊,曰:此《旌陽真君四字天經》,真君從諶母、受斗中孝悌王之傳。
⋯
他日,呂祖命易菴先生以下七人,傳示宗旨;其鑒證者,王天君也。
是日,萬靈萃止、八景浮空,七人拜而受教,直接斗中孝悌王之真傳,即《太乙金華宗旨》也。
其初授也,不落言詮、絕無文字,直指羲皇畫前之易,根於無、妙於有,自一本而萬殊、由萬殊而一本,亘古亘今、貞恆不變,其『金華』之謂乎?
⋯
迄今、歷二十餘年,孝悌王又重提舊時《宗旨》。元即授同學張子爽菴、訂輯書成;復蒙列祖各序簡端,命元述緣起一大事。因緣時節,豈偶然哉?
元等、昔以七人受教於祖,今派下諸同學、又適符七人之數,益信道緣之不可思議也。
⋯
金華嗣派弟子宇菴屠乾元敬題」
— 金華宗旨闡幽問答,金華宗旨後跋
屠乾元,即屠宇庵。
文指:潘易菴、乃淨明道門人。
淨明道,又名「淨明忠孝道」,盛於元、明之際,假託晉代許遜為初祖,傳《淨明忠孝全書》。
* 許遜 (239~374),字敬之;淨明道奉其為祖師,稱許九郎、許旌陽、許真君。
文中,「斗中孝悌王」者,淨明道之神尊也。
《太乙金華宗旨》亦自言:是《宗旨》,乃淨明道許遜、於全真南北二宗外、別樹一幟,委純陽呂洞賓、特立「教外別傳」之旨。
如云:
「古來仙真、皆口口相傳,傳一、得一。
自太上化現東華,遞傳嵓、以及南北兩宗,全真可為極盛。
盛者、盛其徒眾,衰者、衰於心傳;以至今日,氾濫極矣!淩替極矣!
極則返,故昔日有許祖、垂慈普度,特立教外別傳之旨;聞者、千劫難逢,受者、一時法會,皆當仰體許祖心,先於人倫曰用間、立定腳跟,方可修真悟性。
我奉勅為度師,今以《太乙金華宗旨》發明,然後細為開說。
⋯」
— 太乙金華宗旨,天心第一
1
直超
《太乙金華宗旨》自言:其回光修法,乃「一超直入」之法。
如云:
「太乙者,無上之謂。
丹訣甚多,總假有為、而臻無為,非一超直入之旨。
我傳宗旨,直提性功、不落第二法門,所以為妙。
⋯」
— 太乙金華宗旨,天心第一
2
玄關
「玄關」者,《太乙金華宗旨》謂之「天心」。
「天心」、位於人身之何處耶?
《太乙金華宗旨》云:
「『回光』之功,全用『逆』法。
方寸中、具有鬱羅蕭台之勝、玉京丹闕之奇,乃至虛、至靈之神所注。
儒曰『虛中』、釋曰『靈臺』、道曰『祖土』、曰『黃庭』、曰『玄關』、曰『先天竅』。
蓋『天心』、猶宅舍一般,光、乃主人翁也;故一回光,則周身之氣、皆上朝。
諸子!只去回光,便是無上妙諦。
光,易動、而難定;回之既久,此光凝結,即是自然法身,而凝神於九霄之上矣。《心印經》所謂:『默朝、飛昇』者,此也。」
— 太乙金華宗旨,天心第一
又云:
「識心,如強藩悍將、遙執紀綱;久之、太阿倒置矣。
今凝守『元宮』、回光返照,如英主在上、大臣輔弼,內政既肅,自然強悍慴伏矣。
丹道,以精水、神火、意土三者,為無上之訣。
精水云何?乃先天真一之炁;神火、即光也;意土、即『中宮』『天心』也。
以神火為用、意土為體、精水為基。
⋯」
— 太乙金華宗旨,元神識神第二
又云:
「光回,則天地陰陽之氣無不凝。所云『精思』者、此也,『純氣』者、此也,『純想』者、此也。
⋯
惟諦觀息靜、便成正覺,用『逆』法也。
《陰符經》云:『機在目。』
《黃帝素問》云:『人身精華、皆上注於『空竅』是也。』
得此一節,長生者在茲,超生者、亦在茲矣。此貫徹三教工夫也。
⋯」
— 太乙金華宗旨,回光守中第三
又云:
「大道之要,不外『無為而為』四字。
惟『無為』故,不滯方所形象;
惟『無為而為』故,不墮頑空死虛。
作用、不外一中,而樞機、全在二目;二目者,斗柄也,斡旋造化、轉運陰陽。
其大藥、則始終一『水中金』而已。
前言『回光』,乃指點初機;從外以制內,即輔以得主,此為中下之士、修『下二關』、以透『上一關』者也。
⋯
前者、由外制內,今則、居中御外;前者、即輔相主,今則、奉主宣猷。面目一大顛倒矣。
法子!欲入靜,先調攝身心、自在安和,放下萬緣、一絲不掛。
『天心』正位乎中,然後兩目垂簾、內照『坎宮』;光華所到,真陽、即出以應之。
『離』、外陽而內陰,乾體也,一陰入內、而為主,隨物生心、順出流轉;今回光內照、不隨物生,陰氣即住、而光華注照,則純陽也。
⋯」
— 太乙金華宗旨,逍遙訣第八
又云:
「『正位居體是『玄關』,子午中間堪定息;
回光祖竅萬神安,藥產川原一炁出。
⋯』」
— 太乙金華宗旨,勸世歌第十三
「天心」之處,若曰「靈台穴」、「黃庭穴」等,則皆不是也。
依「正位居體是玄關,子午中間堪定息」二句,「玄關」位於兩目 (子午) 中間。
「凝守元宮」,猶如英主坐於中宮;「大臣輔弼」,即兩目為輔之謂。譬如英主坐朝、大臣盡心輔弼,內政既肅、國富兵強,則梟藩自然平伏順降、倒戈乞命矣。
又以「取坎填離」為喻,光照離卦正中陰爻之處,亦即,寄心目於正中「天心」之「坎宮」,如此,則真陽出以應之,轉後天之「離」、為先天之「乾」矣。
(評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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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之修道,不等同扶乩 (扶鸞)。
扶乩者,扶箕也。「乩」、乃「箕」之同音。扶箕,即神靈降鸞乩身之上,抬扶箕架、於沙盤傳寫文字之謂。
扶乩、道家、禪宗,三者層次有別:
道家、與道教不同,雖有重疊。道家藉內丹之修煉、而羽化成仙;道教雖亦有命、性之修,然著重神靈之影響、而欲隨之返回「仙鄉」。後者、與淨土宗有類似之處,皆非仰仗自力。
扶乩、類屬道教。
蓋神仙階梯,乃成佛作祖之預門,練精化氣、練氣化神,乃築基之功,先命、後性,命者、體也,性者、魂也,而後煉神還虗、返回先天;然而,卻尚滯於第八阿賴耶識「昭昭靈靈」之境,未能了脫生死。
道家修真尚且如此,則扶乩之教、豈是濟世之舟航耶?
自稱某某仙佛之神靈,格之高者,何不弘揚已即身成佛之禪宗祖師語錄耶?若不能分辨真金與流汞、惟以祀奉為恃,則其靈格如何,亦可知矣。
在世之出家、在家人亦然,茲茲於人我事業、而刻意貶抑禪宗悟道祖師之見地,非唯失格,亦是造業也。
如全真南宗、紫陽真人張伯端 (987~1082)、尚有《禪宗歌頌詩曲雜言》傳世,恐學道之人不通性理、獨修金丹,如此、焉能究竟圓通、逈超三界?故撰《悟眞篇》,先以神仙命脉、誘其修鍊,後以眞如覺性、遺其幻妄,而終歸於、究竟空寂之本源。(《紫陽眞人悟眞篇拾遺》)
而淨明道許遜、又何必於全真極盛、人心凌替之際、別樹一幟,而委純陽呂洞賓、特立「教外別傳」之旨耶?
實則,全真南宗、即是內丹派,何不依之而修即可?又更須以人心之凌替、而另立新宗?甚之、貶駁禪宗宗旨、以自標其高?故知,最高尚者,其最委屈也,以人之不信、始知其貴,若到處皆得人信,堪作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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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乙金華宗旨》自言:其回光修法,乃「一超直入」之法。
然《金華宗旨闡幽問答》卻以為:如禪宗所主之「一超直入如來地」者,不過「汝心之妄」耳,入手功夫、豈可以旦夕到於彼岸耶?妄圖與諸佛頡頏,其實毫無半點;是以,《宗旨》鄙之,而須徑「操存涵養、克治琢磨」之「漸修」,方得不落「影響無着之地」云云。
如:
「參禪須要起『疑情』;疑、則悟,不疑、不悟。
『疑情』最難發得起;古哲於善知識前、勤侍服役多年,於一言半句淡話、即得大解脫者、不少。
宗門原好,但須善參;不善參者、則入宗門流弊、俯視一切,謂:與諸佛頡頏,其實毫無半點。
汝須善參,汝等知:釋之用、功最上一乘,一蹤、而登雲天,跛履、而行千里。此汝心之妄,非釋之真徑也。
釋立言、從高處引起,是欲人知其極,不欲人陷於影響無着之地。
慈悲方寸、接引羣生,汝以為入手功夫、可以旦夕到岸,無操存涵養、克治琢磨,恐庸俗輩、到老不知自悟,聖賢鄙之。」
— 金華宗旨闡幽問答
是不知:「疑」、之為言「參」也。
則前所謂「一超直入」者,乃一超、而直入何地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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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光」於「天心」者,何謂耶?
《金華宗旨闡幽問答》釋云:
「『迴光』,不以目、而以『心』。心、即是目。
久久『神凝』,方見心目朗然;不證者、難言,此反啟着相之弊。
不證、由於精虛。且『觀心、覺竅』,以生其精;精稍凝、即露,即見『玄關竅妙』,參悟工夫、方有著落;不然,是渺茫之言,言之、亦覺自愧欺人。
⋯
至于、眼觀臍下、是外功,內功心目生、纔是真。
⋯
其實生死事大,一念迴光、收復精神,『凝照自心』、即是佛燈。滿屋財氣,只在各人認真不認真看、吸得多少我。
此事、神鬼俱驚,惟有德者當之。
何謂佛燈?常令燭照、即是佛燈。與其屋內、屋外、點燈供我,不若此一盞燈、徹夜不昧、照徹五蘊皆空,方知救苦救難、一尊觀世音。
心燈一盞、人人本有,只要點得明、便是長生不死大仙人。
汝等勿要忘了此心、使神昏昧無主,則精神散漫。
此法、直揭大乘宗旨、『一超直入』工夫。
⋯」
— 金華宗旨闡幽問答
即由「觀心、凝神」,而見「玄關竅妙」也。
又云:
「入門功夫,氣中、即『心中』;要仔細認,即『玄關』之啟處也。
若着力則鑿、非玄關之啟處,周身之氣也;大有危險、不可不知。
『玄關』、乃天地之正中,竅中有竅,亦無可指之處;若有可指,則是造化五行中焉。
是出造化事。玄學不落造化,卻有造化,非身體力行自證者、不能語語金針、句句入彀。
默會而已,不在多言。」
— 金華宗旨闡幽問答
是言:「玄關」,即心中「凝神之處」;然若著力開鑿有形之竅穴、謂之「點開玄關一竅」者,則不過周身之氣,落於五行造化,所能搬弄者、形而下之氣耳。
「玄關」,出老子《道德經》,如云:
「穀神不死,是為『玄牝』。
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綿綿若存,用之不勤。」
— 道德經,第六章
道家內丹派以為:「玄牝」、即「玄關」。
如北宋、全真南宗紫陽真人張伯端 (987~1082) 云:
「要須知:夫,身中一『竅』,名曰『玄牝』。
此『竅』者,非心、非腎,非口鼻也、非脾胃也、非穀道也、非膀胱也、非丹田也、非泥丸也。
能知此之一『竅』,則冬至在此矣、藥物在此矣、火候亦在此矣、沐浴亦在此矣、結胎在此矣、脫體不在此矣。
夫,此一『竅』,亦無邊傍、更無內咎,乃神氣之根、虛無之谷,在身中而求之,不可求於他也。」
— 紫陽真人金丹四百字
又如南宋、全真南宗白玉蟾 (1134~1229) 云:
「大道之妙,全在『凝神』處。凡聞道者,宜領此意求之。『凝神、得竅』,則勢如破竹、節節應手;否則,面牆而立、一步不能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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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其心神、方可言道。要入『玄關』、須用定力;定、則靜,靜、則生。不但靜中能靜,必須動中能靜、方見功夫之力。神定,內一著也,事來心應、事去心止;氣定,外一著也。語謹形正、語端氣峻,下學要緊處,全在正氣安神、忘心守口而已。
⋯
『心』、乃一身之主,故主人要時時在家;一時不在,則百骸亂矣。所以學道貴恆;始勤、終怠,或作、或輟,則自廢也。
『四大威儀皆是假,『一點靈光』才是真;晦藏靈明無多照,方現真如不二身。』則此『一點』,如劍上鋒、如石中火,一現即去。故修養家,要養聖胎、孕嬰兒者,此也。功夫如不早做,及至精乾血枯、屈曲蒲團,有何益哉?
⋯
『靈臺』不滅、慧覺常存,此道之至寶也;然,無形、無影、莫可明言,默以心會、不在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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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功夫疏不得,因循無益;得一刻,便做一刻。『念頭』須時時返照『此處』,神到、則氣到,氣到、則命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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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做事、業傳千古,不過此『一點神光』耳;然,神、非精不能生,而精、非靜不能養。欲至極虛、極靈地位,須煉此能生、能養功夫。
⋯
《仙經》云:『專精養神、不為物雜,謂之清;反神復氣、安而不動,謂之靜。』制念、以定志,靜身、以安神,保氣、以存精。思慮兼忘、冥想內觀,則身神並一;身神並一,則近真矣。
⋯
『一念動時皆是火,萬緣寂處即生真』,此守中之規也。進道之要、無如問心,故云:『學道先須識自心,自心深處最難尋;若還尋到無尋處,始信凡心即道心。』
學道,性要頑純、毋用乖巧;其要、總在:『將『心』放在『何思何慮』之地、『不識不知』之天』,此大道之總綱也。
⋯
三界之中,以『心』為主。『心』能內觀,即一時為塵垢所染,終久、必悟大道;若『心』不能內觀,究竟必落沉淪。故《道德經》首章,曰:『常有欲、以觀其竅』者,觀此竅也;『常無欲、以觀其妙』者,現此竅中之妙也。太上曰:『吾從無量劫中以來,存心內觀,以至虛無妙道。』學子!既欲潛心、先去內觀,待心中如秋潭浸明月、再談進步。
⋯
修道,總是煉得一個性。有天命之性,有氣質之性:本來虛靈、是天命之性,日用尋常、是氣質之性。今一個天命之性,都為氣質之性所掩;若煉去氣質之性,即現出天命之性,而道自得矣。
⋯」
— 修道真言
「常有欲、以觀其『竅』」,老子《道德經》文、原為:「常有欲、以觀其『徼』」,而非白玉蟾所云之「竅」。
蓋「徼」者,精微、徼妙之意,乃形容詞,與「『竅』穴」之「竅」、打不著關係。
是白玉蟾屈引為「凝神、得竅」之所據也。
可知:
所謂「回光」者,即「凝神」;
而「凝神之處」,即「玄關」,亦即是「竅」。
茲有人焉,錯以「泥丸穴」、或「松果體」(pineal gland) 為「玄關」,其位、乃五行造化之竅穴;若注念觀想此處,但能搬弄周身形而下之氣,非是修性之功。
甚或有人,開鑿己身靈體之防護罩、招引外靈入侵,妄為可通仙、通佛,或可預知、感應將來之事,其實,不過為靈鬼利用之工具耳,可不慎焉?
夫「金鎖」、「玄關」者,禪宗以喻第九菴摩羅識。
「凝神」,於禪宗,乃注念觀想之「想」;以「B1」表之。
而由尺標二 (第七末那識) 所生、向外獲取光影之「想」,則以「B2」表之。
前所謂「無為而為」(《太乙金華宗旨》逍遙訣第八),即以有為作意之注念觀想、凝神得竅,內照第八阿賴耶識「坎宮」之謂。
此意、即白玉蟾所云:「將『心』放在『何思何慮』之地、『不識不知』之天。」
又援「取坎填離」為喻:光照離卦正中、陰爻之處,亦即,寄想於正中「天心」之「坎宮」,如此,真陽出以應之,而後天之「離」、乃轉為先天之「乾」矣。
蓋「離」、外陽而內陰,乾體也,一陰入內、而為主,即隨物生心、順出流轉;
今回光內照,光華所到,真陽、即出以應之,陰氣止住、不隨物而流轉,則光華注照、返回先天之純陽也。
此法,全用注念觀想之「一點靈光」(即「B1」),擯除隨物生心、順出流轉之「意想」(即「B2」),即煉去氣質之性、返為天命之性之謂;然卻滯於第八阿賴耶識昭昭靈靈、無思無覺之「靈臺」(即「-B」) ,即以「昭昭靈靈」之境、為是「元神」也。
如《金華宗旨闡幽問答》云:
「心之『昭昭靈靈』者,道家以之作金針、為主腦,釋家因其是輪迴根本,而謂之淨業。」
— 金華宗旨闡幽問答
可資證焉。
禪宗所主、向內參究之一念,乃尺標二 (第七末那識) 所生、以眼根、向內返看之感官作用;此即「A」。
「參」、「看」(即「A」),乃感官向內感知覺察之作用,而「觀想」(即「B1」)、則是意想之投影、無向內感知覺察之功能,故二者有別。至於「觀照」者,介於二者之間,繫其偏向感知覺察、或意想投影之何者而定。
「回光」乃是「觀想」。
若將向外獲取光影之「想」(即「B2」) 喻為污漬,則注念觀想之「想」(即「B1」) 可喻如洗潔劑。
洗潔劑雖有去除污漬之功能,然卻無能打破牆壁、穿透暗室而出也。
B 後數字不論為幾、皆非解方 (即「藥」),蓋彼等、皆為意想之一族,可名為「B 群」。
修行人若能提持、以眼根向內返看第八阿賴耶識心相之「現量」(即「AX」)、代彼意根作意或不作意、昏散膠擾之「比量」(即「B2」),則喻如高氣壓起時,水氣雲霧、盡皆遠離,唯一亘然晴空之相耳。
此亘然晴空之相 (即「AX」),非彼掃除妄念、空心入定、昏沈冥漠,滯於第八阿賴耶識昭昭靈靈、無思無覺之「冥覺」(即「-B」) 可比。
蓋前者,以專注之念、返觀第八阿賴耶識之心相,有知有覺、亘然成片,因而,得進而殄滅第九菴摩羅識 (阿賴耶識之究竟邊際)、裂開第八阿賴耶識之網、一躍跳出惑識尺矩之外、見得實相般若 (即〇);
而後者,則住於無知無覺之域,故無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碧巖錄》、曰「向上竅」者,如:
「垂示,云:
『明眼漢、沒窠臼;
有時孤峯頂上、草漫漫,有時鬧市裏頭、赤灑灑;
忽若忿怒那吒、現三頭六臂,忽若日面月面、放普攝慈光;
於一塵、現一切身,為隨類人、和泥合水;
忽若撥著『向上竅』、佛眼也覻不著,設使千聖出頭來、也須倒退三千里。
還有同得、同證者麼?試舉、看。』
舉:
『雲門示眾,云:
藥病相治,(一合相、不可得。)
盡大地是藥,(苦瓠連根苦;擺向一邊。)
那箇是自己?(甜瓜徹蔕甜;那裏得這消息來?)』
⋯
頌云:
『盡大地是藥,(教誰辨的?撒沙撒土,架高處。著!)
古今何太錯;(言中有響,一筆勾下。咄!)
閉門不造車,(大小雪竇、為眾竭力,禍出私門;坦蕩不掛一絲毫,阿誰有閑工夫、向鬼窟裏作活計?)
通途自寥廓。(脚下、便入草,上馬、見路;信手拈來,不妨奇特。)
錯!錯!(雙劍倚空飛,一箭落雙雕。)
鼻孔遼天亦穿却。(頭落也;打,云:穿却了也。)』」
— 佛果圜悟禪師碧巖錄卷第九,第八十七則
「苦瓠連根苦」,喻仍滯於無明、未能跳脫尺矩之縛;
「甜瓜徹蒂甜」,喻由實相般若光明之照澍,轉識成智、變滄海為桑田。
一念無明為「法」;
無始無明為「病」;
以一念無明返觀無始無明 (即「AX」) 為「藥」。
默照盲師卻謂:一念無明為「病」,必以斷除一念無明、方為「病瘥」;不知:斷除一念無明、乃是無始無明境界,於此湛湛瀅瀅、黑暗深坑、可怖畏處,卻言是:「萬法歸於一揆」,致使佛性愈求愈遠、悟道轉急轉遲。
若曰向上一路,須知:「更在青山外。」
要撥著「向上竅」,方能以實相般若之光明、照澍萬法、含容熙澤萬法於其中。
文中:
「通途自寥廓」,《十牛圖》有「碧天寥廓信難通」之句,
偈云:
「鞭索人牛盡屬空,碧天寥廓信難通;
紅爐焰上爭容雪,到此方能合祖宗。」
— 十牛圖,人牛俱忘八
「鼻孔遼天亦穿却」,《十牛圖》有「遼天鼻孔怎藏他」之句,
偈云:
「水邊林下跡偏多,芳草離披見也麼;
縱是深山更深處,遼天鼻孔怎藏他?」
— 十牛圖,見跡二
咬人屎橛者,不是好手。
《碧巖錄》、曰「金鎖、玄關」者,如:
「垂示,云:
『門庭施設、且恁麼破二作三,入理深談、也須是七穿八穴;
當機敲點、擊碎『金鎖、玄關』,據令而行、直得掃蹤滅跡。
且道:誵訛在什麼處?
具頂門眼者,請試舉、看。』
舉:
『玄沙示眾,云:
諸方老宿、盡道接物利生,(隨分開箇鋪席,隨家豐儉。)
忽遇三種病人來,作麼生接?(打草只要蛇驚,山僧直得目瞪、口呿,管取倒退三千里。)
患盲者,拈鎚竪拂、他又不見;(端的瞎!是則接物利生、未必不見在。)
患聾者,語言三昧、他又不聞;(端的聾!是則接物利生、未必聾在。是那箇未聞在?)
患啞者,教伊說、又說不得。(端的啞!是則接物利生、未必啞在。是那箇未說在?)
且作麼生接?
若接此人不得,佛法無靈驗。(誠哉是言!山僧拱手歸降;已接了也,便打。)
僧請益雲門。(也要諸方共知,著!)
雲門云:汝禮拜著。(風行草偃,咄!)
僧禮拜,起。(這僧、拗折拄杖子也。)
雲門以拄杖、挃,僧退後;門云:汝不是患盲。(端的瞎!莫道這僧患盲好。)
復喚:近前來,僧近前。(第二杓惡水澆,觀音來也!當時、好與一喝。)
門云:汝不是患聾。(端的聾!莫道這僧患聾好。)
門乃云:還會麼?(何不與本分草料?當時、好莫作聲。)
僧云:不會。(兩重公案。蒼天!蒼天!)
門云:汝不是患啞。(端的啞!口吧吧地。莫道這僧啞好。)
僧於此有省。(賊過後張弓,討什麼碗?)』
⋯
頌云:
『盲聾瘖啞,(已在言前;三『竅』俱明,已做一段了也。)
杳絕機宜;(向什麼處摸索?還做計較得麼?有什麼交涉?)
天上天下,(正理自由;我也恁麼。)
堪笑堪悲。(笑箇什麼?悲箇什麼?半明、半暗。)
離婁不辨正色,(瞎漢!巧匠不留蹤。端的瞎!)
師曠豈識玄絲;(聾漢!大功不立賞。端的聾!)
爭如獨坐虛窻下,(須是恁麼始得;莫向鬼窟裏作活計,一時、打破漆桶。)
葉落花開自有時。(即今、什麼時節?切不得作無事會;今日也從朝至暮、明日也從朝至暮。)
復云:還會也無?(重說偈言。)
無孔鐵鎚。(自領出去;可惜放過,便打。)』」
— 佛果圜悟禪師碧巖錄卷第九,第八十八則
「盲」、「聾」、「啞」,即「金鎖、玄關」,禪宗以喻第九菴摩羅識;圓悟克勤 (1063~1135) 名之曰「竅」。
應須「當機敲點、擊碎『金鎖、玄關』,據令而行、直得掃蹤滅跡」。
亦即:
由「非去」尺標二、及尺標一,而為假〇;
由「非去」尺標一、及尺標假〇,而為〇。
旨同《金剛經》之「雙非」,否定其否定,終在肯定原「此」、「彼」也。
是故,應須「瞎卻」前七轉識、「瞎卻」第八阿賴耶識、「殄滅」第九菴摩羅識,至「七穿、八穴、九滅」,方能肯定前七轉識、第八阿賴耶識、及世間所有。
此中,「瞎卻」、「殄滅」,即「盲卻盲」、「聾卻聾」、「啞卻啞」之意。
然而,不明此「雙非」者,如《十牛圖》、即有「爭如直下若盲聾」之句,
偈云:
「返本還源已費功,爭如直下若盲聾;
庵中不見庵前物,水自茫茫花自紅。」
— 十牛圖,返本還源九
此乃冥然默照、滯於昭昭靈靈、任由萬事萬物自起自落之境,未是實證了義、穿透虗妄根本、見得實相般若、照澍熙澤萬法皆同之偈。
蓋「若盲聾」者,僅滅卻見聞、滯於無見無聞之域,而非以見聞、「瞎卻」見聞、無見無聞、而穿透「見聞覺知」之旨;亦是默照禪、與看話禪之有別也。
禪宗之「回光」,如圓悟克勤禪師云:
「全機大用、觸處見成,溢目清光、貫通今古;
一塵、含法界,一念、遍十方;
盡大地、是真實人,總剎海、為大解脫。
只在當人、略回光相、自『著眼看』,可以克證無生、頓超方便。
是故,諸佛出世、為一大事因緣,祖師西來、亦不出見性成佛。
⋯」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一
「是故,佛佛授手、唯授此心,祖祖相傳、唯傳此妙。
上根種智、略請回光,可以『千眼頓開』、可以『萬緣透脫』。
⋯」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四
「以『無漏根』、作奇特事,以解脫智、種金剛緣;
不於他處現身、長在『頂門獨露』;
非心非佛、非異非如;
等閑拈一莖草、作丈六金身,等閑說一句、可以當『金剛寶劍』。
人人皆稟此用、各各悉稟此心,若能返照迴光、便是毘盧正體。
⋯」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五
「還知此事麼?盡十方界、窮虛空際、無絲毫透漏,是箇『金剛眼睛』、更無外物。
所以,尋常、與兄弟道:爾纔觀色、早塞却眼,纔聽聲、早塞却耳,纔嗅香、早塞却鼻,纔吐氣、早塞咽喉,纔動轉、早塞却身,纔起念、早塞却意。
六根門頭、淨裸裸、赤灑灑,只是不肯回光返照。
⋯」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八
「但得情亡意遣、一念真正,隨處遇緣、皆為妙用。
所以,古人道:
處處真、處處真,塵塵盡是本來人;
真實說時聲不見,正體堂堂沒却身。
至於天堂地獄、草芥人畜、六類四生、纖洪近遠,無不皆真。
但為、未徹根源底、居常生心動念,皆在塵勞業識中流轉、未曾回光返照,所以枉受輪迴、不得受用。
若能發慷慨心、啟特達志、頓歇諸緣,直下了得徹底、分明心地了了,可謂:行亦禪、坐亦禪,語默動靜、皆為正體。
⋯」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九
「諸人!還知此一秋毫麼?
若知去,未開口已前、未舉意已前,生佛未兆已前、空劫已前,好薦取。
既薦得、則卷而懷之,任任運運、如兀如癡,不妨是一箇決量大人。
如或未然、却須返照回光,若動若靜、若住若行、若坐若臥,須是究他根源始得。
⋯」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十
「所以,釋迦、彌勒、文殊、普賢,猶是他走使;
他本不作一切、不為一切,坐斷一切、初無動搖;各各當人脚跟下、圓明朗照、如大日輪。
人人回光得度,也不在他處、也不在己處,不在內、不在外、不在中間;
然而,一切奇特事、因他建立,一切殊勝事、由他圓成。
⋯」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十一
「須是大丈夫漢意氣、方有如是作略,亦不依他言語指示、不受他欺謾,從朝、至夜,入息不居陰界、出息不涉萬緣,極是省要。
只為、各各當人、自違背此事,向六根門頭、認光認影、不得快活。
却云:爭奈某甲疑何?
且道:疑從什麼處來?
又道:某甲為什麼道不得?
只爾這道不得底、是什麼?
為爾不能回光、直下承當。
祖師道:自己分上,有如是靈光、有如是自在。
一切眾生、流浪情塵、不能解脫;假使將此一大事因緣、種種垂示,猶是有機有境、落在情塵。
要會麼?直是一念不生、方有少分相應。
所以,先師道:直須是命根斷、始得。
⋯」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十二
「此箇大事、已是八字打開了;直饒回頭返照、早是鈍置也。
直是徹底信得,於未發言已前、一時『覷透』。
既發言之後,且道:作麼生承當?
初機之士、且於脚跟下明取。
而今坐立儼然、各各『見聞不昧』,人人向脚跟下,如印印空、如印印水、如印印泥,初不分得失、彼我、是非,淨裸裸、赤灑灑,輝騰今古、『逈絕知見』;返照回光、豈有許多事?然未返照時、却無許多事。
只如尋常、百不思、百不管、絕念忘緣時,一時現成,聊聞返照、便作箇『見聞覺知』解會,各各在『見聞覺知』處、起模畫樣;方恁麼時、落在『生死陰果』中、無由得出離。
欲明此事、直須蘊藉深方,可不落是非得失、『聞見知覺』,『纖毫淨盡』、始得快活,『拘牽惹絆』他不住。
⋯」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十二
「須知:人人分上、有一段事,輝騰今古、『逈絕見知』,淨裸裸、赤灑灑;先沒許多般,只為爾諸人、從無始時來、妄想濃厚,背却自己、只從他覓。
若能回光返照、無第二人,終不隨他起滅。
若一處得脫,則千處百處、一時透脫。
⋯」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十三
「只如各各常人分上,上來下去、已是十分現成,欠少箇什麼?更來就人覓。
所以,玄沙道:飲籮裏坐地展手,問人覓飯喫。
只為無始劫來、拋家日久、背馳此本分事,向六塵境界裏、妄想輪回,不能回光返照、甘處下流。
若能具上根利智、返本還源,知有此事、輝騰今古、『逈絕知見』,坐斷十方、無復輪轉,始有語話分。
而今,須是換箇骨頭了、方見此一片田地;若未知有此一片田地,直饒解到佛祖邊事、問一答十、終無交涉。
須知:諸佛出世、唯證明此一片田地,祖師西來、亦提持此一片田地。
所以,先師見白雲師翁,一『覷透』了、便作箇頌子,道:
山前一片閑田地,叉手叮嚀問祖翁;
幾度賣來還自買,為憐松竹引清風。
諸人還曾恁麼也未?須是向此一片田地、淨裸裸、赤灑灑、方可入作。
⋯」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十三
「知有此事、不從他得。
所以道:靈、從何來?聖、從何起?
只如諸人,見今身、是父母血氣成就,若於中、識得靈明妙性,則若凡、若聖,覓爾『意根』、了不可得,便乃內無『見聞覺知』、外無山河大地,尋常著衣、喫飯,更無奇特。
所以道:
我若向刀山,刀山自摧折;
我若向地獄,地獄自消滅。
方知:有如是靈通、有如是自在。
只如今、禪僧家,何不回光返照、明教徹去?
若也未明得,且向三根椽下、七尺單前,默默地究取。
⋯」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十三
「不與萬法為侶者,是什麼人?回光自照看;
待汝一口吸盡西江水,即向汝道,八角磨盤空裏走。
『參得透』,目前萬法平沈、無始妄想蕩盡。
德山隔江搖手、便有人承當,鳥窠吹布毛、尋有人省悟,得非此段大因緣?時至、根苗自生也,亦機感相投有地也,亦當人密運無間、借師門發揮。
何峭絕如此之難、而超證如此之易?古人以輥芥投針為況,良不虛矣。
『末後一句』、都通『穿過』,有言無言、向上向下、權實照用、卷舒與奪,不消箇『勘破了也』。
誰識趙州這巴鼻?須是吾家種草始得。」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十四,示禪人
「才有是非、紛然失心。
直這一句,驚動多少人、做計較?
若承當得、坐得斷,透出威音王那畔;若隨此語轉、特地紛然。
自回光返照始得。
如來禪、祖師禪,豈有兩種?未免諳含、各分皂白、特地乖張;事理機鋒、一時坐斷,是打淨潔毬子。
還知諦當、著實處麼?放下看取。」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十五,示泉禪人
「如今,照了本心、圓融無際,色聲諸塵、那可作對?『逈逈獨脫』、虛淨明妙。
要須徹底提持、勿令浮淺,直下高而無上、廣不可極,淨躶躶、圓垛垛、無漏、無為,千聖依之作根本、萬有由之建立。
應須斗頓、回光自照,令絕形段、分明圓證,萬變千化、無改無移。
誰之金剛王?謂之透法身。
餉間、行住坐臥、無不透徹,物物頭頭、靡有間隔,喚作乾白露淨、單明自心。
不可只麼守之,守住、便落窠窟;
却須猛割猛斷、十分棄捨,轉捨轉明、轉遠轉近;抵死打疊、令斷却命去,始是絕氣息人、方解向上行履。
⋯
道貴無心、禪絕名理,唯忘懷泯絕、乃可趣向。
回光內燭、『脫體通透』,更不容擬議、直下『桶底子脫』,入此大圓寂照、勝妙解脫門,一了、一切了。
只守閑閑地,初不分彼我勝負,纔有毫芒見刺、即痛剗之;
放教八達七通、自由自在,長養綿密、千聖亦覷不見、自己尚似冤家;
只求得遠離不隈傍、翛然澄淨,虛而靈、寂而照,勇猛斷割徹底、無纖毫撓胸次,王老師謂之作活計,趙州除粥飯二時、是雜用心;
悠久踐履、使純熟,乃合從上來無心體道、密密作用;
自見工夫、到下梢結角頭,自然如懸崖撒手,豈不快哉?」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十六,示成都府雷公悅居士
「舉:
『道吾與漸源、至一家吊慰。
源撫棺櫬、問吾,云:生耶?死耶?
道吾云:生也不道、死也不道。
源云:為什麼不道?
吾云:不道!不道!
漸源罔測。
後來在一處、聞誦觀音經:應以比丘身得度者、即現比丘身、而為說法。忽然大悟。』
師云:
『道吾橫身為物,指出生死根;
源親到寶山,一問當面蹉却。
若不是金剛正性、宿植根深,爭得向平田淺草、驀地回光,見得道吾著力相為處?
且作麼生、是道吾著力相為處?
試請道看。』」
— 圓悟佛果禪師語錄卷第十七
師云:
「回光」者,但「著眼看」;以無漏根、作奇特事,可以千眼頓開、可以萬緣透脫,是箇金剛眼睛、長在頂門獨露,稟此金剛寶劍、透出威音那畔,見聞不昧、更無外物。
以「參」、「看」之一句,瞎卻意根、逈絕見知,纖毫淨盡、脫體通透,不容擬議、直下桶底子脫、一時覷透見聞覺知;若參得透、則生死陰果、拘牽惹絆他不住,如是之時、始得快活。
以見聞、「瞎卻」見聞、無見無聞、而穿透「見聞覺知」之旨,即前文所言:
《金剛經》之「雙非」,否定其否定,終在肯定原「此」、「彼」也。
是故,應須「瞎卻」前七轉識、「瞎卻」第八阿賴耶識、「殄滅」第九菴摩羅識,至「七穿、八穴、九滅」,方能肯定前七轉識、第八阿賴耶識、及世間所有。
此中,「瞎卻」、「殄滅」,即「盲卻盲」、「聾卻聾」、「啞卻啞」之意。
前文曰:
禪宗所主、向內參究之一念,乃尺標二 (第七末那識) 所生、以眼根、向內返看之感官作用;此即「A」。
「參」、「看」(即「A」),乃感官向內感知覺察之作用,而「觀想」(即「B1」)、則是意想之投影、無向內感知覺察之功能,故二者有別。至於「觀照」者,介於二者之間,繫其偏向感知覺察、或意想投影之何者而定。
前者,以專注之念、返觀第八阿賴耶識之心相,有知有覺、亘然成片,因而,得進而殄滅第九菴摩羅識 (阿賴耶識之究竟邊際)、裂開第八阿賴耶識之網、一躍跳出惑識尺矩之外、見得實相般若 (即〇);
而後者,則住於無知無覺之域,故無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禪宗、用「參、看」,道家、用「觀想」;前者、合於《金剛經》「雙非」之旨,後者、則與《奧義書》類似。
文長,然要點、厥在「看」、「想」之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