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禪 (12)

2023/02/11閱讀時間約 51 分鐘

十二、鐵蛇撞倒須彌山

* 高峰原妙 (1238~1295),號高峰;南宋 (1127~1279) 末、元 (1271~1368) 初時僧。

高峰原妙嗣雪巖祖欽,雪巖祖欽嗣無準師範,無準師範嗣破庵祖先,破庵祖先嗣密庵咸傑,密庵咸傑嗣應庵曇華,應庵曇華嗣虎丘紹隆,虎丘紹隆嗣圓悟克勤;

圓悟克勤嗣五祖法演,五祖法演嗣白雲守端,白雲守端嗣楊岐方會,楊岐方會嗣石霜楚圓;

石霜楚圓嗣汾陽善昭,汾陽善昭嗣首山省念,首山省念嗣風穴延沼,風穴延沼嗣南院慧顒,南院慧顒嗣興化存獎,興化存獎嗣臨濟義玄;

臨濟義玄嗣黃檗希運,黃檗希運嗣百丈懷海,百丈懷海嗣馬祖道一,馬祖道一嗣南嶽懷讓,南嶽懷讓嗣六祖惠能。

《高峰大師語錄》節要

0

師曾參斷橋妙倫,斷橋、乃無準師範的嗣;後至仰山、參雪巖祖欽,了悟大事、得嗣其法,雪巖、亦是無準師範的嗣。

師曾自敘其悟道因緣,云:

「某十五歲出家、十六為僧、十八習天台教。

二十更衣入淨慈,立三年死限學禪,遂請益斷橋和尚,令參:『生從何來?死從何去?』

於是、意分兩路、心不歸一,又不曾得斷橋和尚、說做工夫處分曉。

看看、擔閣一年有餘,每日、只如箇迷路人相似。

那時,因被三年限逼,正在煩惱中,忽見台州淨兄、說:『雪巖和尚常問你做工夫,何不去一轉?』於是,欣然懷香,詣北磵塔頭請益。

方問訊、插香,被一頓痛拳打出,即關却門。一路垂淚、回至僧堂。

次日,粥罷、復上,始得親近。即問:已前做處,某一一供吐,當下、便蒙剿除、日前所積之病。

却令:看箇『無』字,從頭開發、做工夫一徧;如暗得燈、如懸得救。自此,方解用工處。

又令:日日上來一轉,要見用工次第;如人行路,日日要見工程,不可今日也恁麼、明日也恁麼。

每日,纔見入來、便問:『今日工夫如何?』

因見說得有緒,後、竟不問做處,一入門、便問:『阿誰與你拖遮死屍來?』聲未絕、便以痛拳打出。

每日,但只恁麼問、恁麼打。

正被逼拶、有些涯際,值老和尚、赴南明請。臨行,囑云:『我去入院了,却令人來取你。』後、竟絕消息。

即與常州澤兄、結伴同往,至俗親處、整頓行裝;不期,俗親念某等年幼,又不曾涉途,行李、度牒、總被收却。

時、二月初,諸方挂搭、皆不可討,不免挑包、上徑山;二月半,歸堂。

忽、於次月十六、夜夢中,忽憶斷橋和尚室中所舉:『萬法歸一,一歸何處』話,自此,疑情頓發、打成一片,直得東西不辨、寢食俱忘。

至第六日、辰巳間,在廊下行,見眾僧、堂內出,不覺、輥於隊中,至三塔閣上諷經,擡頭、忽覩五祖演和尚真贊,末後兩句、云:『百年三萬六千朝,返覆元來是遮漢。』

日前、被老和尚所問『拖死屍』句子、驀然打破,直得魂飛膽喪;絕後再甦,何啻如放下百二十斤擔子?乃是辛酉三月廿二、少林忌日也。

其年、恰廿四歲,滿三年限。

便欲造南明求決,那堪逼夏?諸鄉人亦不容;直至解夏,方到南明、納一場敗缺。

室中、雖則累蒙煅煉,明得公案、亦不受人瞞,及乎開口、心下又覺得渾了;於日用中、尚不得自由,如欠人債相似。

正欲在彼、終身侍奉,不料,同行澤兄、有他山之行,遽違座下。

至乙丑年、老和尚在道場、作挂牌時,又得依附;隨侍、赴天寧。

中間,因被詰問:『日間浩浩時,還作得主麼?』

答云:『作得主。』

又問:『睡夢中、作得主麼?』

答云:『作得主。』

又問:『正睡著時,無夢無想、無見無聞,主在甚麼處?』

到遮裏,直得無言可對、無理可伸。

和尚却囑云:『從今日去,也不要你學佛、學法,也不要你窮古、窮今,但只飢來喫飯、困來打眠,纔眠覺來,却抖擻精神:我遮一覺,主人公畢竟在甚處、安身立命?』

雖信得及、遵守此語,奈資質遲鈍、轉見難明,遂有龍鬚之行,即自誓、云:『拚一生、做箇癡獃漢,定要見遮一著子明白。』

經及五年,一日,寓庵宿睡覺、正疑此事,忽、同宿道友推枕子、墮地作聲,驀然打破疑團,如在羅網中跳出。

追憶日前、佛祖所疑誵訛公案、古今差別因緣,恰如泗州見大聖、遠客還故鄉,元來只是舊時人、不改舊時行履處。

自此,安邦定國、天下太平,一念無為、十方坐斷。

⋯」

— 高峰大師語錄,示禪人,通仰山雪巖和尚疑嗣書

1

湖州雙髻庵法語

「示眾:

『有句無句,金烏吞玉兔;

如藤倚樹,癩馬繫枯樁;

樹倒藤枯,一冬燒不盡;

句歸何處,石虎當途踞。

呵呵大笑,龍頭蛇尾、捺倒爛泥裏。

剛刀不斬無罪之人,且道:溈山過在甚麼處?』

乃呵呵大笑,下座。」

2

「示眾:

『萬里不挂片雲,虗空突出一竅;
雙髻峰、蹳跳上三十三天,
拄杖子、向十字街頭、揚聲大叫。

且道:叫箇甚麼?』

以拂子、擊禪牀,云:

『炎炎六月火生冰,夜半日輪當午照。』」

3

「示眾:

『一夏九十日,看看又將半,
面門無位人,急著眼睛看;
冷地驀相逢,脚跟紅線斷,
掌內握乾坤,翻身遊碧漢;
堪笑當年老瑞巖,惺惺石上重呼喚。』

乃豎起拂子,云:

『大眾!遮箇、是瑞巖主人公耶?是臨濟無位真人耶?

若也定當得出,許你一生、參學事畢。

脫或未然,』

擲下拂子,云:

『撒向堦前,來朝打算。』」

4

杭州西天目山師子禪寺法語

「至元、丁亥冬,眾請師開堂,



『山僧昔年、在雙徑,歸堂、未及一月,忽於睡中、疑著:萬法歸一,一歸何處。

自此,疑情頓發、廢寢忘餐,東西不辨、晝夜不分;開單展鉢、屙屎放尿,至於一動一靜、一語一默,總只是箇一歸何處,更無絲毫異念,亦要起絲毫異念、了不可得,正如釘釘膠粘、撼搖不動。

雖在稠人廣眾中,如無一人相似;從朝至暮、從暮至朝,澄澄湛湛、卓卓巍巍,純清絕點、一念萬年,境寂人忘、如癡如兀。

不覺、至第六日,隨眾、在三塔諷經次,擡頭、忽覩五祖演和尚真讚,驀然觸發、日前仰山老和尚問拖死屍句子,直得:虗空粉碎、大地平沈,物我俱忘、如鏡照鏡。

百丈野狐、狗子佛性、青州布衫、女子出定話,從頭密舉,驗之、無不了了;般若妙用、信不誣矣。

前所看無字、將及三載,除二時粥飯、不曾上蒲團,困時、亦不倚靠;雖則晝夜、東行西行,常與昏散二魔、輥作一團,做盡伎倆、打屏不去,於遮無字上、竟不曾有一餉間、省力成片。

自決之後,鞠其病源、別無他故,只為不在疑情上做工夫,一味只是舉,舉時即有、不舉便無;設要起疑、亦無下手處;設使下得手、疑得去,只頃刻間,又未免被昏散、打作兩橛。於是空費許多光陰、空喫許多生受,略無些子進趣。

一歸何處、却與無字不同,且是疑情易發、一舉便有,不待返覆思惟、計較作意纔有;疑情稍稍成片、便無能為之心;既無能為之心,所思即忘,致使萬緣不息而自息、六窗不靜而自靜,不犯纖塵、頓入無心三昧;忽遇喫粥、喫飯處,管取向鉢盂邊、摸著匙筯,不怕甕中走却鼈。

此是已驗之方,決不相賺。

如有一句誑惑諸人,自招永墮拔舌犂耕。』

⋯」

5

「上堂,

『萬法歸一,一歸何處?』

乃顧視左右,下座。」

6

「上堂,

卓拄杖,云:

『師子窟、師子吼,師子兒、無前後;
驀然直下翻身,便解人前開口。

即今、莫有翻身底麼?』

擲拄杖,云:

『鰕跳不出斗。』」

7

「上堂,

『海底泥牛銜月走,
巖前石虎抱兒眠;
鐵蛇鑽入金剛眼,
崑崙騎象鷺鷥牽。

此四句內,有一句,能殺能活、能縱能奪。

若檢點得出,許汝一生、參學事畢。』」

8

「上堂,

『昨夜,東、西兩天目、議論狗子有無佛性話,儘儘爭之不已。

山僧未免出來、向他道:說有、說無,總未夢見在。

於是二邊、懡㦬而退。

大眾!既謂:有、無俱不是,畢竟合作麼生?』

『八角磨盤空裏走,三脚驢子弄蹄行。』」

9

「因事、上堂,

『水中鹹味,色裏膠青;
決定是有,不見其形。』

豎拂子,云:

『見其形,失却山前一村人眼睛。』」

10

「開爐、上堂,

豎起拂子,云:

『遮些火種、自靈山傳至西峰、已得二千二百三十餘載,

今日、幸遇開爐、特為諸人拈出。』

以拂子、吹一吹,乃擲下,云:

『照顧燒却眉毛。』」

11

「晚參,

『參須實參,悟須實悟;
動轉施為,輝今耀古。

若是操心不正、悟處不真,粧粧點點、鬬鬬釘釘,被人輕輕拶著,未免喚燈籠、作露柱。

且道:如何是實參、實悟底消息?』

良久,云:

『南山起雲,北山下雨。』」

12

「上堂,

『若論此事,只要當人、的有切心;

纔有切心、真疑便起;

真疑起時、不屬漸次,直下便能塵勞頓息、昏散屏除,一念不生、前後際斷。

纔到遮般時節,管取推門落臼。

若是此念不切、真疑不起,饒你坐破蒲團百千萬箇,依舊日午打三更。』」

13

「上堂,

『迷中有悟、悟復還迷。

直須迷悟兩忘、人法俱遣,衲僧門下、始有語話分。

大眾!既是迷悟兩忘、人法俱遣,共語話者、復是阿誰?

速道!速道!』」

14

「上堂,

『諸方拈槌豎拂、接物利生,祇解:指虗空說虗空、指燈籠露柱說燈籠露柱,於是藥頭無驗、誤人多矣。

西峰要向未有虗空名字以前說虗空、未有燈籠露柱以前說燈籠露柱,要使聞者見者、𡎺著磕著,一得永得、一證永證。

大眾!未有名字以前、畢竟憑何施設?』

以拂子、擊禪牀一下,又連擊兩下。」

15

「上堂,

『日正暄、春已暮,落花片片隨流去,』

拈拄杖,云:

『拄杖枝頭一點紅,馨香徧界無人顧。

大眾!顧不顧、即且止,畢竟:一歸何處?』

擲拄杖,下座。」

16

「上堂,舉:

風穴和尚、因真園頭同念法華問訊次,穴問真、云:『如何是世尊不說說、迦葉不聞聞?』

真云:『鵓鳩樹上啼。』

穴云:『你作許多癡福作麼?何不體究言句?』

又問念法華,云:『你作麼生?』

念云:『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

穴却顧真園頭、云:『你何不看念法華下語?』

念、自茲印可、名振四方。

師云:『山僧、昔年、侍立先師次,亦甞被問此話,擬下語間、遂遭一頓熱棒打出,直得三日忍痛不已。

大眾!端的要見二老優劣,但將妙上座喫棒處看。』」

17

「雪巖和尚忌,拈香:

『巴陵設忌三轉語,西峰單單只一句。

且道:是那一句聻?』

遂插香,云:

『逢人切忌錯舉。』」

18

「上堂,

『十五日已前,猥猥獕獕、魍魍魎魎;

十五日已後,巍巍堂堂、煒煒煌煌;

正當十五日,虗空為鼓、須彌為槌,輕輕擊動、佛祖攢眉。

即今,莫有解擊底麼?』

以拂子、擊禪牀,云:

『若將耳聽應難會,眼處聞聲方始知。』」

19

「晚參,

『萬法歸一,一歸何處?
狹路相逢,兩手分付。

逴得便行,黃河三千年一度清。』」

20

「上堂,

『意句不到、宗說不通,盲龜跛鼈;

意句俱到、宗說俱通,盲龜跛鼈。

西峰恁麼告報,莫有離此之外、別有生涯底麼?』

『盲龜跛鼈。』」

21

「上堂,

『工夫不到不方圓,寬著程途急著鞭;
但得此心常不昧,從教滄海變桑田。』」

22

「重陽,上堂,

『大抵登高、直須親到萬山之頂;

若不到頂,爭知宇宙之寬?

即今,莫有到頂者麼?』

良久,云:

『土曠人稀,相逢者少。』」

23

「上堂,

『資生貴圖求富,參禪貴圖求悟;
求悟若學資生,箇箇成佛作祖。

咄!甜瓜徹蒂甜,苦瓠連根苦。』」

24

「上堂,

『千疑萬疑,祇是一疑;

若能決此一疑,免教節上生枝。

即今、莫有決得底麼?

若也決得,賞你一錠金;若決不得,亦賞你一錠金。

何故?豈不見道:

至道無難,惟嫌揀擇。』」

25

「辭眾。

『西峰三十年、妄談般若,罪犯彌天。

末後有一句子、不敢累及平人,自領去也。

大眾!還有知落處者麼?』

良久,云:

『毫釐有差,天地懸隔。』」

26

示禪人

「『若論此事,如大火聚、烈燄亘天、曾無少間;

世間所有之物、悉皆投至,猶如片雪、點著便消、爭容毫末?

若能恁麼提持,剋日之功、萬不失一;

倘不然者,縱經塵劫、徒受勞矣。』」

27

「『生死事大、無常迅速。

生不知來處,謂之生大;死不知去處,謂之死大。

只遮生死一大事,乃是參禪學道之喉襟、成佛作祖之管轄。

三世如來、恒沙諸佛,千變萬化、出現世間,蓋為此生死一大事之本源;

西天四七、唐土二三,以至天下老和尚、出沒卷舒、逆行順化,亦為此一大事之本源;

諸方禪衲、不憚勞苦,三十年、二十年、撥草瞻風、磨裩擦袴,亦為此一大事之本源;

汝等諸人、發心出家、發心行脚、發心來見高峰,晝三夜三、眉毛撕結,亦為此一大事之本源;

四生六道、千劫萬劫,改頭換面、受苦受辛,亦是迷此一大事之本源;

吾佛世尊、捨金輪王位,雪山六年苦行、夜半見明星悟道,亦是悟遮一大事之本源;

達磨大師、入此土來、少林面壁九載,神光斷臂、於覓心不可得處、打失鼻孔,亦是悟遮一大事之本源;

臨濟、遭黃檗六十痛棒、向大愚肋下還拳,亦是悟遮一大事之本源;

靈雲桃花、香嚴擊竹、長慶捲簾、玄沙埿指,乃至從上知識、有契有證、利生接物,總不出悟遮一大事之本源。

多見兄弟家、雖曰入此一門、往往不知學道之本源,不能奮其志,因循度日。今來,未免葛藤,引如上佛祖入道之因、及悟道之由、以為標格,晚學初機、方堪趣向。

且道:如何趣向?

不見古人道:若要脫生死,須透祖師關。

畢竟將甚麼作關?

喚作竹篦則觸、不喚作竹篦則背,不得有語、不得無語。

若向遮裏、著得一隻眼,覰得破、轉得身、通得氣,無關不透、無法不通,頭頭示現、物物全彰,無邊剎境、自他不隔於毫端,十世古今、始終不離於當念。



然雖如是,』

豎拂子,云:

『且道:遮箇,是生耶?是死耶?

若也道得,便可向無佛處稱尊、無法處說法;

其或未然,山僧不懼羞慚、更與諸人露箇消息。』

擲下拂子,云:

『夜冷魚潛空下釣,不如收卷過殘年。』」

28

「『兄弟家、成十年、二十年,撥草瞻風、不見佛性,往往皆謂:被昏沈掉舉之所籠罩。

殊不知:只遮昏沈掉舉四字、當體即是佛性。

堪嗟!迷人不了,妄自執法為病;以病攻病,致使佛性愈求愈遠、轉急轉遲。

設使一箇半箇、回光返照、直下知非,廓然藥病兩忘、眼睛露出,洞明達磨單傳、徹見本來佛性,若據西峰點檢將來、猶是生死岸頭事。

若曰向上一路,須知:

更在青山外。』」

29

「『若論此事,如萬丈深潭中、投一塊石相似:透頂、透底、了無絲毫間隔。

誠能如是用工、如是無間,一七日中、若無倒斷,妙上座永墮阿鼻地獄。』」

30

「『法門廣無邊,參禪第一義。

若真師子兒,不入他羣隊,直下便翻身,諸獸皆迴避:
毗盧頂上行,生死海中戲,佛祖不知名,眾魔爭敢邇。



提箇趙州無,截斷有無意,豎起鐵脊梁,急著眼睛覰;
密密與緜緜,絲毫無間棄,譬如人倒懸,念念更無異,
日夜苦思量,一心求脫離,不分東與西,寢食都忘記。



頂門眼豁開,裂破娘生鼻,海竭須彌崩,虗空撲落地;
十方賢聖師,盡是眼中刺,微笑與拈花,可煞不知愧;
更有葛藤根,一千七百事,嗚呼後代人,盡食他殘饐;
若更問如何,拳頭劈口捶。

⋯』」

31

「『若謂著實參禪,決須具足三要:

第一、要有大信根,明知此事、如靠一座須彌山;

第二、要有大憤志,如遇殺父冤讎、直欲便與一刀兩段;

第三、要有大疑情,如暗地做了一件極事、正在欲露未露之時。

十二時中、果能具此三要,管取剋日成功、不怕甕中走鼈;苟闕其一,譬如折足之鼎、終成廢器。

然雖如是,落在西峰坑子裏、也不得不救。

咄!』」

32

「『若論此事,無尊無卑、無老無少,無男無女、無利無鈍。

故我世尊、於正覺山前,臘月八夜、見明星悟道,乃言:奇哉!眾生具有如來智慧德相。

又云:心、佛、及眾生,是三無差別。

又云:是法平等、無有高下。

既無差別、亦無高下,從上佛祖、古今知識、乃至天下老和尚,有契有證、有遲有速、有難有易。畢竟如何?

譬如諸人在此、各各有箇家業,驀然、一日,圓光返照、思憶還原,或有經年而到者、或有經月而到者、或有經日而到者、或有頃刻而到者、又有至死而不到者,蓋離家有遠、近之殊,故到有遲速、難易之別。

然雖如是,中間有箇漢子,無家業可歸、無禪道可學,無生死可脫、無涅槃可證,終日騰騰任運、任運騰騰。

若也點檢得出,釋迦、彌勒、與你提瓶挈鉢,亦不為分外。

苟或不然,』

以拂子、擊禪牀兩下,喝兩喝,云:

『若到諸方,切忌錯舉。』」

33

「『此事、譬如人家屋簷頭、一堆搕𢶍相似,從朝至暮、雨打風吹,直是無人覰著。

殊不知:有一所無盡寶藏、蘊在其中;若也拾得,百劫千生、取之無盡、用之無竭。

須知:此藏、不從外來,皆從你諸人一箇信字上發生。

若信得及,決不相誤;若信不及,縱經塵劫、亦無是處。

普請諸人、便恁麼信去,免教做箇貧窮乞兒。

且道:此藏、即今在甚處?』

良久,云:

『不入虎穴,爭得虎子?』」

34

示信翁居士

「大抵參禪、不分緇素,但只要一箇決定『信』字。

若能直下、信得及、把得定、作得主,不被五欲所撼、如箇鐵橛子相似,管取剋日成功、不怕甕中走鼈。



今日,信翁居士、雖處富貴之中,能具如是、決定之信。

昨、於壬午歲,登山求見,不納而回;

又於次年冬,拉直翁居士同訪,始得入門;

今、又越一載,齎糧裹糝、特來相從,乞受毗尼、願為弟子。

故以連日、詰其端由,的有篤信、趣道之志。《維摩經》云:『高原陸地、不生蓮華,卑濕淤泥、乃生此華。』正謂此也。

山僧由是撫之,將箇省力、易修、曾驗底話頭,兩手分付:

『萬法歸一,一歸何處?』

決能、便恁麼信去、便恁麼疑去。

須知:疑、以信為體,悟、以疑為用。

信有十分、疑有十分,疑得十分、悟得十分;譬如水漲、船高,泥多、佛大。

西天此土、古今知識,發揚此段光明、莫不只是一箇『決疑』而已。

千疑、萬疑,只是一疑;決此疑者、更無餘疑。

既無餘疑,即與釋迦、彌勒,淨名、龐老,不增不減、無二無別;同一眼見、同一耳聞,同一受用、同一出沒,天堂地獄、任意逍遙,虎穴魔宮、縱橫無礙,騰騰任運、任運騰騰。

⋯」

— 高峰大師語錄

(評曰:

0

「頭」者,起處也。

「話『頭』」之「頭」、非即等同「念『頭』」之「頭」。

夫「念『頭』」之「頭」者,於念未起時、已在前頭,故謂之「頭」;「念由心生」,心、即第八阿賴耶識,「一念未生、一漚未發」,謂第八阿賴耶識處,故所謂「念『頭』」之「頭」者,即第八阿賴耶識。

而「『話』頭」之「話」者,乃指有「頭」之「話」也;非無論何話,在語未發以前,其一念未萌之處、皆得謂之「頭」,蓋、若如此,則何話無未萌之處?又何話不能當作「話頭」耶?是以,應獨限於語中、標指第八阿賴耶識、以為其「頭」之話,方堪稱為「『話』頭」之「話」也。

故「話『頭』」之「頭」者,「有『頭』之話」之「頭」焉,而非無論何話、其未發以前皆是。

藉此、以參「心」者,非即是「心」也。

「話頭」、乃自醒提撕之用,如人登山,但念:「我必登至山頂、透出樹叢所遮、見得天空之廣闊」是。

「登至山頂」,喻殄滅第九菴摩羅識;

「透出樹叢所遮」,喻裂開第八阿賴耶識之網、解脫妄想之縛、跳出惑識尺矩之外;

「見得天空之廣闊」,喻證悟實相般若。

故所謂「『看』話頭」、「『參』話頭」者,其「看」、與「參」,乃意在:藉由否定此「有『頭』之話」之「頭」,而穿透「念『頭』」之「頭」也;而非在肯定之。

綜以上二義 (「頭」、「否定」),諸如「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萬事如意」等世俗問候之語,或如「汝父名誰?」、「作意觀想是誰?」、「執著不捨是誰?」、「誰在喫茶?」、「誰在造業?」等返問、而非意在否定此「誰」之話,乃至「阿彌陀佛」、「唵嘛呢叭咪吽」等佛號真言,皆不得謂之「話頭」。

有明以降,「念佛是誰」之話、蔚為大觀。此話、始自何人?又堪作為「話頭」乎?以下考之:

雲棲祩宏於《竹窗二筆》,云:

「 國朝洪永間,有空谷、天奇、毒峰三大老,其論念佛:天、毒二師、俱教人看『念佛是誰』,唯空谷、謂:『只直念去、亦有悟門。』⋯」

— 竹窗二筆,85、參究念佛

雲棲袾宏輯《皇明名僧輯略》,錄空谷景隆語,云:

「念佛一門、捷徑修行之要也。

識破此身不實、世間虗妄、是生死根;惟淨土可歸、念佛可恃。



優曇和尚、令提云:『念佛者是誰?』或云:『那箇是我本性阿彌陀?』謂是攝心念佛、參究念佛。

汝今、不必用此等法,只用平常念去。」

— 皇明名僧輯略,空谷隆禪師,示圓鑑堂

「優曇和尚」,即優曇普度 (1255~1330),元代白蓮教僧。

白蓮教,宋代茅子元 (1096~1166) 所創,其後,混雜佛教淨土宗、彌勒教 (傅大士所創)、明教 (即摩尼教) 教義,標「火中生白蓮」之幟;元代,白蓮教徒倡言:彌勒佛當下生救世、創建人間淨土之讖緯,藉以起兵抗元。

「念佛是誰」之話,優曇普度於《廬山蓮宗寶鑑》云:

「欲參禪見性,但依此法:要於靜室、正身端坐,掃除緣累、截斷情塵,瞠開眼睛,外不著境、內不住定,回光一照、內外俱寂。

然後,密密舉念:『南無阿彌陀佛』三五聲,回光自看、云:『見性、則成佛,畢竟那箇是我本性阿彌陀?』却又照覻、看:『只今舉底這一念、從何處起?』覻破這一念,復又覻破『這覻底、是誰參?』。

良久,又舉念:『南無阿彌陀佛』,又如是覻、如是參。

急切做工夫、勿令間斷,惺惺不昧、如雞抱卵,不拘四威儀中,亦如是舉、如是看、如是參。」

— 廬山蓮宗寶鑑念佛正教卷第二,參禪念佛三昧究竟法門

第八阿賴耶識中,有動、靜之勢能;妄念起、是「一念無明」,妄念不起、是「無始無明」。

「『念』佛是誰」之「念」,乃第七末那識之一念;第八阿賴耶識、無思無覺,不念佛也。

「念佛是『誰』」之「誰」,乃第八阿賴耶識之作用。

此話、意在:非去前七轉識、而歸於第八阿賴耶識昭昭靈靈之境。終在肯定此「誰」、而非否定此「誰」。

然此「誰」、乃是「識心」、非是「佛心」,故非究竟了義。

可知:此話,與欲殄滅第九菴摩羅識、裂開第八阿賴耶識之網、解脫妄想之縛、跳出惑識尺矩外之「話頭」、有別,故「念佛是誰」之話、非「話頭」。

譬人叫車、以代步行,若謂:「叫計程車者誰?」之話,亦堪作為「話頭」者,則混淆「話頭」本有提撕步行之功能也。

《高峰大師語錄》通篇、未嘗言及一句、參「念佛是誰」之話,奈何、復殷勤稱揚是話?

意者:「一歸何『處』」之「處」,不及「念佛是『誰』」之「誰」耶?遂洶洶而動搖。

嗟乎!茲有人焉,但知「生我者是父」,以為:如此便盡了,而不疑「生從何來、死從何去」,聞者、寧不絕倒?

但了「一歸何處」,則己之法身、阿彌陀佛之法身,一也,何需念「阿彌陀佛」乎?而「念佛是誰」,則更不必問矣。

1

「有句無句,如藤倚樹」,見踈山匡仁悟道因緣:

「師聞:福州大溈安和尚示眾、曰:『有句無句,如藤倚樹。』師特入嶺。

到彼,值溈泥壁,便問:『承聞和尚道:有句無句,如藤倚樹。是否?』

溈曰:『是。』

師曰:『忽遇樹倒藤枯,句歸何處?』

溈放下泥槃、呵呵大笑,歸方丈。

師曰:『某甲三千里、賣却布單、特為此事而來,和尚何得相弄?』

溈喚侍者:『取二百錢、與這上座去。』遂囑曰:『向後,有獨眼龍、為子點破在。』

溈山、次日、上堂,

師出問:『法身之理,理絕玄微。不奪是非之境、猶是法身邊事,如何是法身向上事?』

溈舉起拂子。

師曰:『此猶是法身邊事。』

溈曰:『如何是法身向上事?』

師奪拂子,摺折、擲向地上,便歸眾。

溈曰:『龍蛇易辨,衲子難瞞。』

後、聞:婺州明招謙和尚出世 (謙眇一目),徑往禮拜。

招問:『甚處來?』

師曰:『閩中來。』

招曰:『曾到大溈否?』

師曰:『到。』

招曰:『有何言句?」』

師舉前話。

招曰:『溈山可謂頭正、尾正,祇是不遇知音。』

師亦不省,復問:『忽遇樹倒藤枯,句歸何處?』

招曰:『却使溈山笑轉新。』

師於言下大悟。

乃曰:『溈山元來笑裏有刀。』遙望、禮拜,悔過。」

— 五燈會元卷第十三,青原下五世,洞山价禪師法嗣,撫州踈山匡仁禪師

「笑裏有刀」,此「刀」,即單刀直入、裂網露刃而見者。

如五祖法演頌「狗子佛性無」公案,云:

「趙州露刃劒,寒霜光燄燄;
更擬問如何,分身作兩段。」

旨同。

惑識尺矩中,有二、一、假〇等標度。

「有句」、如「藤」,即尺標二 (第七末那識);

「無句」、如「樹」,即尺標一 (第八阿賴耶識);

根本依倚、如「地」,即尺標假〇 (第九菴摩羅識),乃一切虗妄之根本。

「如藤倚樹」,謂:第七末那識、乃第八阿賴耶識所生。

「樹倒藤枯」,非謂:無尺標二、一,乃:無尺標假〇,即殄滅第九菴摩羅識之意。

「句」者,向內參究之一念,以「A」表之。

「句歸何處」,謂:「A」逆溯而上,穿尺標二、一而過,終打破假〇 (殄滅第九菴摩羅識)、透出尺矩之外,而成「非A」;如魚躍過龍門,是魚、化為龍,一躍跳出依倚、因果之外,用得二、與一,故曰:「龍頭蛇尾、捺倒爛泥裡。」

此「一句子」、雖是終極成道之一念,亦與初發心之一念、無別,但僅「無惑」(無第九菴摩羅識)、有所不同耳。

是故,「末後句」、即是「最初句」。

2

「拄杖子」,表向內參究之一念。

「虗空突出一竅」,謂:向內逆溯之心眼、殄滅第九菴摩羅識、突出惑識尺矩之外、見得徧滿虗空之實相般若。

3

「拂子」,表向內參究之一念;「參」、即是「看」。

第九菴摩羅識、由擯除滅盡第八阿賴耶識之「染分」而得,於中,前七轉識之作用歸於沈寂,唯滯第八阿賴耶識究竟邊際、湛湛瀅瀅之「業相」;以未能跳脫事墮之縛、照澍熙澤萬法於己中之故,可謂尚未空盡者。

倒轉鎗頭之「看」(即「A」)、以第八阿賴耶識之心相 (即「X」)、為其「相分」,直覷看至「第八阿賴耶識中虗妄根源微細習氣隱伏之究竟邊際」,亦即「微細藏識究竟邊際」,再覷破此「究竟邊際」,而證悟實相般若。

此意、即:以「心眼」注視第八阿賴耶識 (即「AX」),令第八阿賴耶識不行、虗妄根源微細習氣之力滅盡,終而破出其究竟邊際 (殄滅第九菴摩羅識)、裂開第八阿賴耶識之網、解脫妄想之縛、跳出惑識尺矩外之謂。

4

「『疑』情」之「疑」者,於思量忖度、設問求解之「處」,著力、參究之意,而非心所法中「貪、嗔、癡、慢、『疑』」之「疑」、或「猶豫狐『疑』」之「疑」。

「疑」,乃向內參究之一念,亦是「參」、「看」;此即「A」。

「真疑」,乃將「疑」置於第八阿賴耶識心相之處;此即「AX」。

「狗子還有佛性也無?」「『無』。」

「萬法歸『一』,一歸何『處』?」

其中:

「一」,「照」也,即「疑情」;

「處」,「無」也,即第八阿賴耶識之心相「X」。

高峰祖師主「萬法歸『一』,『一』歸何處」話頭,以其中有「一」字,疑情易發故;而「無」字話頭,須合「照、無」二字、方見得疑情,不知此理者,則易惑於「有、無」之「無」故。

5

「萬法歸『一』,一歸何『處』?」

「一」,非尺標二 (第七末那識) 所生、向外獲取光影之心相「B」,乃尺標二所生、向內參究之另一念;此即「A」。

「處」者,即「一」所歷之尺標:二、一、假〇等。

「A」逆溯心流而上、穿尺標二、一而過,終打破假〇,見得〇、歸於〇;如此,則「萬法歸一,一歸何處」之一句、躍過龍門、化為到家之「末後句」矣。

6

「拄杖」,表向內參究之一念;即「A」。

「前、後」者,「有、無」之意。

而「有、無」之「無」者,阿賴耶識也,喻如「斗」。

野狐跳出窟穴,是野狐、化為獅子,一躍跳出依倚、因果之外,用得尺標二、一,故曰:「驀然直下翻身,便解人前開口。」

曩之野狐窟,今成獅子窟也。

7

「鐵蛇鑽入金剛眼」。

8

「說有、說無,總未夢見在」,故能透出「無」字者,「照」也。

「狗子有無佛性」之「無」,非是:止水揚波、滯於第八阿賴耶識昭昭靈靈之境、所言之「無」,乃:單刀直入、裂開第八阿賴耶識之網,合「照、無」二字、所言之「無」。

9

《心王銘》云:

「水中鹽味,色裏膠青;
決定是有,不見其形。

心王亦爾,身內居停;
面門出入,應物隨情;
自在無礙,所作皆成。

⋯」

— 傅大士心王銘

此頌、錯以「識神」(第八阿賴耶識) 為佛性,謂:身有形、心無形;未免將「身、心」打作兩橛,故非了義之頌。

「見其形」,謂:眼光穿透「見聞覺知」(第八阿賴耶識),以實相般若光明之照澍、轉萬法為佛性。

如凌行婆云:「趙州眼光、爍破四天下。」眼光爍破眾生無明闇蔽,故曰:「失却山前一村人眼睛。」

10

「拂子」,表向內參究之一念,亦即「看」。

如來知見、譬如大火炬,無始以來、照徹天下、未嘗熄滅;

只要當人、眼光透出「見聞覺知」之外,眨上眉毛、非是他物。

11

參須「實參」,方能「實悟」;若所參不實,則所悟亦不真。

前節、引雪巖祖欽語,云:

「須是信『一念子』,啐地斷、嚗地折,如崖崩、石裂,地陷、天崩,始得。

未曾親到遮箇田地,謾說大悟十七、八番,也是傍若無人。」

— 雪巖和尚語錄卷第四,法語

「啐地斷、嚗地折」,即殄滅第九菴摩羅識之意。

未到此田地,只可謂「不悟」,不可謂「悟」。

前節、亦引大慧宗杲語,云:

「你要得真箇心境一如麼?直須啐地折、嚗地斷,拈却髑髏裏、作妄想底,將第八識斷一刀,自然不著差排。」

— 正法眼藏卷第三之下

「將第八識斷一刀」,即「實悟」。

「實悟」即「決疑」,「決疑」唯「一刀」,豈有「大悟、小悟」之別?

大慧又何嘗自言「大悟一十八遍」耶?

12

「疑」,乃向內參究之一念,亦是「參」、「看」。

故以眼根、向內返看,即是「疑」;此即「A」。

禪宗以「見聞覺知」、稱第八阿賴耶識。由見、聞、覺、知所獲之影相,傳予第八阿賴耶識納藏,故見、聞、覺、知四部,皆通達第八阿賴耶識之心相「X」。

「真疑」者,以眼根、向內返看第八阿賴耶識;此即「AX」。

若曰向內返看妄念之倏起倏滅、而不於第八阿賴耶識心相處著力之「錯疑」(即「AB」) ,或曰猜謎射幸、無的捫摸、猶豫狐疑之「假疑」(即「B」),或曰掃除妄念、空心入定、昏沈冥漠,滯於第八阿賴耶識昭昭靈靈、無思無覺之「不疑」(即「-B」),皆非參究之要、保任之方。

「真疑起時、不屬漸次,直下便能塵勞頓息、昏散屏除,一念不生、前後際斷」,即以眼根向內返看第八阿賴耶識心相之「現量」(即「AX」)、代彼意根作意或不作意、昏散膠擾之「比量」(即「B」),喻如高氣壓起時,水氣雲霧、盡皆遠離,唯一亘然晴空之相。

13

「迷中有悟、悟復還迷」,此旨、與《信心銘》:「止動歸止、止更彌動」同。

蓋「迷中之悟」者,非是真悟、徹證之悟,乃是迷中、妄以為悟,是為假悟、意解之悟。

「明、暗」相對,若人避「暗」而投「明」、不啻避「溺」而投「火」;「迷、悟」亦然,擯除滅盡第八阿賴耶識之「染分」、非為「真悟」。

如人登山,但念:「我必登至山頂、透出樹叢所遮、見得天空之廣闊」,單刀直入、透出此「暗」、露刄而見者,方為「真明」、「真悟」。

14

「未有虗空名字以前」,即充塞虗空、徧滿法界、照澍宇宙萬物之佛性;情與無情、皆蒙熙澤。此乃「本住法」。

「聞者見者、𡎺著磕著,一得永得、一證永證」,一悟永悟、不復更迷。此乃「緣自得法」。

15

「拄杖」,即「一」。

「拄杖枝頭一點紅,馨香徧界無人顧」,即「畢竟一歸何處」。

16

「世尊不說說、迦葉不聞聞」,謂:世尊以不說、而說,迦葉以不聞、而聞。

何謂「世尊以不說、而說」耶?

《楞伽經》載:

世尊言:「我從某夜、得最正覺,乃至某夜、入般涅槃,於其中間、乃至不說一字,亦不已說、當說;不說、是佛說。」

何謂「不說、是佛說」?世尊言:

「我因二法故,作如是說。

云何二法?謂:緣自得法、及本住法,是名二法;因此二法故,我如是說。

云何『緣自得法』?若彼如來所得,我亦得之、無增無減;緣自得法、究竟境界,離言說、妄想,離字、二趣。

云何『本住法』?謂:古先聖道、如金銀等性、法界常住,若如來出世、若不出世、法界常住;如趣彼成道,譬如士夫、行曠野中,見向古城、平坦正道,即隨入城、受如意樂。」

—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第三

「緣自得法」,即由修行,所自悟、自得、自證之法。

「本住法」,即所有修行者,所同悟、同得、同證之法。

未悟之時,第八阿賴耶識、與第七末那識,如泥團、微塵,非異、非不異;

已悟之時,第八阿賴耶識、與第七末那識,如金、莊嚴具,非異、非不異,其餘諸形色、亦如金製之具,法界常住、無有遷改。是名「本住法」。

何謂「迦葉以不聞、而聞」耶?

《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載:

「於時,長老摩訶迦葉、見佛拈華示眾佛事,即今廓然、破顏微笑。

佛即告言:『是也!我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總持、任持,凡夫成佛、第一義諦,今方付屬、摩訶迦葉。』

言已、默然。」

— 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拈華品第二

迦葉眼見世尊不說之說,是以不聞、而聞也。

「以不聞、而聞」,又見洞山良价悟道因緣:

「師於此、有省,乃述偈、云:

『也大奇、也大奇,無情說法不思議;
若將耳聽終難會,眼處聞聲方得知。』」

— 瑞州洞山良价禪師語錄

「眼處」,即「不聞」;

「聞聲」,即「聞」。

「眼處聞聲」,即:以眼根、向內返觀第八阿賴耶識,終打破無始無明 (第九菴摩羅識),以眾生知見、通達如來知見,致使「聞者見者、𡎺著磕著,一得永得、一證永證」之謂。

17

「萬法歸一,一歸何處」已然到家之一句。此即:

「一」;〇,萬。

(「A」:非A,佛性中的A。)

18

「若將耳聽應難會,眼處聞聲方始知」,見前段洞山良价悟道因緣,亦即:以不聞、而聞不說之說。

月圓以前 (未悟之時),第八阿賴耶識、與第七末那識,如泥團、微塵,非異、非不異;

月圓以後 (已悟之時),第八阿賴耶識、與第七末那識,如金、莊嚴具,非異、非不異,其餘諸形色、亦如金製之具,法界常住、無有遷改;

正當十五日、月圓之時 (正悟之時),由修行,所自悟、自得、自證之法,即是所有修行者,所同悟、同得、同證之法。

19

逴越奮發,一躍、而轉上面去也。

轉識成智時,以實相般若光明之照澍,變大地作黃金、攪長河為酥酪,故曰:「黃河三千年一度清。」

既清,則不復濁矣。

20

「意、句」之說,見葉縣歸省語錄。

師上堂、云:

「夫行腳禪流、直須著忖:

參學、須具參學眼,見地、須得見地句,方始有相親分,始得不被諸境惑、亦不落於惡道。

畢竟如何委悉?

有時『句到意不到』,妄緣前塵、分別影事;

有時『意到句不到』,如盲摸象、各說異端;

有時『意句俱到』,打破乾坤界、光明照十方;

有時『意句俱不到』,無目之人縱橫走、忽然不覺落深坑。」

— 古尊宿語錄卷二十三,汝州葉縣廣教歸省禪師語錄

旨與臨濟四料簡同。

「意、句不到」底,合「(句到) 意不到」、與「(意到) 句不到」,以一句說了。

「意、句俱到」底,合「意句俱到」、與「意句 (俱不到)」,以一句說了。

「離此之外、別有生涯」底,乃不以「意、句」之說、而說也。

「盲龜跛鼈」,即「萬法歸一,一歸何處」之話頭:

「一」穿尺標二、一、假〇而過,見得〇、歸於〇;旨與《金剛經》「非法,非非法」同。

前節曾言:

《金剛經》之「非法,非非法」,若以《奧義書》比之,應為「曰非非,曰非非」、或「非非此,非非彼」:於一「非」中、兼二否定,否定其否定,終在肯定原「此」、「彼」也。

故「非法,非非法」,前為動詞之「非」者,

可以否定否定、解為:

雖「非去」尺標二,然因「二中有一,勿以一」,故亦「非去」尺標一,而為假〇;

雖「非去」尺標一,然因「一中有假〇,勿以假〇」,故亦「非去」尺標假〇,而為〇。

上、下二句,二次「非去」,謂:於一「非」中、兼二否定,否定其否定,故尺標應向前移二位,

亦即:

由「非去」尺標二、及尺標一,而為假〇;

由「非去」尺標一、及尺標假〇,而為〇。

此〇 (實相般若),譬若天空,含容尺標二、一於內,即肯定前七轉識、第八阿賴耶識、及世間所有;此旨,亦與《金剛經》「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同。

是故,應須「瞎卻」前七轉識、「瞎卻」第八阿賴耶識、「殄滅」第九菴摩羅識,至「七穿、八穴、九滅」,方能肯定前七轉識、第八阿賴耶識、及世間所有。

此中,「瞎卻」、「殄滅」,即前句「盲」、「跛」之意。

21

功夫徹頭到家之地,謂之「方圓」;「方圓」,即徹見「萬法無非佛性」也。

未能徹悟,即是「不悟」,無有「小悟」可言。

22

「登高、到頂」,如人登山,但念:「我必登至山頂、透出樹叢所遮、見得天空之廣闊」,而登至萬山之頂是。

到頂,方能「將第八識斷一刀」(割開一道、裂網而出)、一躍跳出惑識尺矩外,由實相般若光明之照澍,照見五蘊、六塵、十二處、十八界皆空。

未如此,則仍為樹叢所遮、無能脫出業種之叢聚,曷有「小悟」之可言?

前節曾言:

大乘修法,援感官六根、朝阿賴耶識覷看,穿透阿賴耶識 (無) 之卵㲉、殄滅菴摩羅識 (虗) 之翳膜,破虗、見道,以凡夫之知見、合於如來超越、絕對之知見;一切皆真,唯虗妄消於烏有而已。

東方玄學修法,總以擯除雜染妄念,如拭去鏡面塵垢般,以滅除阿賴耶識中有漏種子為能,故而執滯玄域,無能脫出惑識之區隅、透穿業種之叢聚。

大乘修法,譬人登山,上方為樹叢、樹蔭所遮,不見天日,然俟其登至山頂,天空與日光皆現矣;回首眺望來時之徑,下方無非蓊蔚之樹林。

東方玄學修法,譬人思量分別、圍繞其旁之蔓草樹藤,起因為何、蔓延為何,俾翦除此擾人之蔓草樹藤,以求一偏之安寧、暫時之潔淨耳。

如《楞伽經》云:

「如修行者入禪三味,『微細習氣』轉、而不覺知,而作是念:『識滅,然後入禪正受。』

實不『識滅、而入正受』!以『習氣種子』不滅故,不滅;以境界轉、攝受不具故,滅。

大慧!如是『微細藏識究竟邊際』,除諸如來、及住地菩薩,諸聲聞、緣覺、外道修行所得三昧智慧之力,一切不能『測量』、『決了』。」

— 楞伽阿跋多羅寶經卷一

月溪法師解釋此段,云:

「但不取諸境,名為『識滅』。

修小乘二乘者,入禪定,乃『微細習氣』轉耳;然不自知,而認為:『識已滅盡,故入禪三昧。』

其實,『無始以來習氣種子』仍未滅;其所認為『識滅』者,不過不受諸境、妄計為滅而已。

如欲徹底達於大圓覺境界,仍須將『無始種子』(即無始無明 — 菴末羅識) 打破,此等『微細藏識 (即菴末羅識) 究竟邊際』,惟佛、及住地菩薩,乃能『決了』,非其餘小乘、二乘、外道等,所能『測量』、『決了』也。」

— 月溪法師講楞伽經 (卷一下)

此中,「微細習氣」、「習氣種子」、「微細藏識究竟邊際」,皆第九菴摩羅識之異名。

聲聞、緣覺、外道等,以不離「習氣」、及「不思議變易死」(第九菴摩羅識),故其所證、非為究竟。

「測量」,乃察覺知曉、第八阿賴耶識之究竟邊際。

「決了」,則更進一步、殄滅此究竟邊際,而醒覺證悟「虗空、無垢之大菩提心」。

唯佛、及住地菩薩,乃能「決了」此究竟邊際;其餘聲聞、緣覺、外道等,於此,非但不能「測量」,更無能「決了」也。

眼前、若為樹叢所遮,將信無天空乎?

23

參禪若比選官場,進士一魁方為「悟」:

「遐癖寒門」,喻仍滯於無明、未能跳脫尺矩之縛;

「大魁天下」,喻殄滅第九菴摩羅識、裂開第八阿賴耶識之網、一躍跳出惑識尺矩之外;

「心空及第、面得天子欽點」,喻見得實相般若;

「白衣拜相、衣錦簪纓,頓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喻即身成佛。

「甜瓜徹蒂甜」,喻由實相般若光明之照澍,轉識成智、變滄海為桑田。

24

般若有三義:

一曰「實相般若」,即佛性;

二曰「觀照般若」,即腦筋靈性 (第八阿賴耶識),又名「見聞覺知」;

三曰「方便般若」,即思量忖度 (第七末那識以下),又名「一念妄動性」;一念而生眼、耳、鼻、舌、身、意六識,與相應之六根。

「『疑』情」之「疑」者,以眼根、向內返看;此即「A」。

「真疑」,乃以眼根、向內返看第八阿賴耶識 (援方便般若、朝觀照般若覷看);此即「AX」。

若曰向內返看妄念之倏起倏滅、而不於第八阿賴耶識心相處著力之「錯疑」(即「AB」) ,則不能打破迷源;妄念雖得暫止,如石壓草、終仍復萌,故云:「節上生枝」。

或曰猜謎射幸、無的捫摸、猶豫狐疑之「假疑」(即「B」),或曰掃除妄念、空心入定、昏沈冥漠,滯於第八阿賴耶識昭昭靈靈、無思無覺之「不疑」(即「-B」),則更無有「決疑」之時也。

「決疑」,乃以「真疑」、殄滅第九菴摩羅識、裂開第八阿賴耶識之網、轉識成智之謂。

此迷源、一旦歸於烏有,則不復再起,是無始、而有終者。

25

《信心銘》云:「毫釐有差,天地懸隔。」

「隔」者,隔以第九菴摩羅識 (虗) 之謂也。

此虗、若無能打破,則虗妄不能消於烏有、相對不能還原絕對,惑識不能轉為清淨思慮、煩惱不能化為慈悲喜捨;如礦未煉成金,雖實是金,而仍妄見為礦。

頌曰:

殄滅第九菴摩羅,裂開第八惑識網;
鐵蛇撞倒須彌山,末後落處誰解看?

26

《金剛經》云:所有一切眾生之類,及眾生界施設、所施設,我皆令於無餘依涅槃界、消殞寂滅;雖然,無量、無數眾生,及世間所有之物,猶如片雪、悉皆投至、如紅爐烈燄之無餘依涅槃界、消殞寂滅,而實無有一眾生、一事物、消殞寂滅 。(第三分)

「消殞寂滅」,謂:眾生、事物、為佛性光芒所穿透;此云:「非眾生、非事物」。

「實無有一眾生、一事物、消殞寂滅」,謂:眾生、事物、依然存在,而為佛性光芒所照澍熙澤;此云:「彼故名為眾生、事物」。

修道亦然,若能提持、以眼根、向內返看第八阿賴耶識心相之功 (即「AX」),則一切為無明習力推動之思維意想 (即「B」)、猶如片雪,入於紅爐、點著便消,爭容毫末耶?

誠能如此,則剋日之功,萬不失一。

若曰向內返看妄念之倏起倏滅、而不於第八阿賴耶識心相處著力之「錯疑」(即「AB」) ,或曰猜謎射幸、無的捫摸、猶豫狐疑之「假疑」(即「B」),或曰掃除妄念、空心入定、昏沈冥漠,滯於第八阿賴耶識昭昭靈靈、無思無覺之「不疑」(即「-B」),皆非參究之要、保任之方,縱經塵劫、亦無有證悟之時。

「A」,即向內參究之一念,亦是「看」。

「B」,乃一切無明習力推動之思維意想,簡名「想」,但隨宿習、而無向內參究之力。

「X」,乃第八阿賴耶識 (即「見聞覺知」) 之心相。由見、聞、覺、知所獲之影相,傳予第八阿賴耶識納藏,故見、聞、覺、知四部,皆通達第八阿賴耶識之心相「X」。

就視覺影相言,「A」、「B」可謂爭相競逐 (競合) 第八阿賴耶識中視覺投影之場域「X」。

修行人若能提持、以眼根向內返看第八阿賴耶識心相之「現量」(即「AX」)、代彼意根作意或不作意、昏散膠擾之「比量」(即「B」),則喻如高氣壓起時,水氣雲霧、盡皆遠離,唯一亘然晴空之相耳。

此亘然晴空之相 (即「AX」),非彼掃除妄念、空心入定、昏沈冥漠,滯於第八阿賴耶識昭昭靈靈、無思無覺之「不疑」(即「-B」) 可比。

蓋前者,以專注之念、返觀第八阿賴耶識之心相,有知有覺、亘然成片,因而,得進而殄滅第九菴摩羅識 (阿賴耶識之究竟邊際)、裂開第八阿賴耶識之網、一躍跳出惑識尺矩之外、見得實相般若 (即〇);

而後者,則住於無知無覺之域,故無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

27

「大悟、小悟」之說,雲棲袾宏輯《禪關策進》、引袁州雪巖欽禪師普說、云:

「十九,在靈隱掛搭,

見處州來書,說:『欽禪!爾這工夫、是死水,不濟事:動靜二相、打作兩橛。

參禪、須是起疑情,小疑、小悟,大疑、大悟。』

被『州』說得著,便改了話頭,看箇『乾屎橛』,一味東疑西疑、橫看豎看,卻被昏散交攻,頃刻潔淨、也不能得。」

— 禪關策進,袁州雪巖欽禪師普說

此段,文原為:

「十九,去靈隱挂搭,見善妙峰;妙峰死,石田繼席。

頴東叟、在客司,我在知客寮,見處州、來書記,說道:『欽兄!你這工夫、是死水,不濟得事;動、靜二相、未免打作兩橛。』

我被『他』說得著,真箇是:纔於坐處、便有這境界現前,纔下地行、與拈匙放筯處、又都不見了。

他又道:『參禪、須是起疑情,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須是疑公案、始得。』

他雖不甚做工夫,他自不菴會下來;不菴、是松源之子;說話終是端正。

我當下、便改了話頭,提箇『乾屎橛』,一味東疑西疑、橫看竪看。

因改這話頭,前面生涯、都打亂了也;雖是封了被、脇不沾席,從朝至暮、行處坐處,只是昏沈散亂、膠膠擾擾,要一霎時淨潔、也不能得。」

— 雪巖和尚語錄卷第二,普說

「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不疑、不悟」,此非雪巖祖欽語,亦非如《禪關策進》稱、有某名「處州」之「州」者、來「書」所「記」云,而乃雪巖祖欽在靈隱、知客寮時,自處州、來某「書記」、當面與其所云。

「見處州、來書記,說道⋯」一句,非可斷句為「見處州來書、記說道⋯」。蓋「處州」者,地名,非人名;「來書記」者,謂:自處州、來某書記也,而非如《禪關策進》錯解之:有某名「州」者、「寄來書信」之謂。

此書記何人?師不敘也,僅言:其「不甚做工夫」。然,其乃不菴會下來;不菴、是松源之子。師因改依其參法,前面功夫、都打亂了之故,欲得松源真正說話,乃往淨慈、參天目和尚;天目、是松源的子。

前節曾言:

夫「悟」者,「覺」之意也。

覺,既無大覺、小覺之別,悟,又何有大悟、小悟之分耶?

六祖云:「一悟、即至佛地。」

馬祖云:「一悟永悟,不復更迷。」

故不徹底悟,即是「不悟」,曷有「小悟」之可言哉?

雲棲袾宏復於《竹窗二筆》云:

「僧有恒言,曰:『小疑、小悟,大疑、大悟,不疑、不悟。』

『疑』之為言『參』也,⋯」

— 竹窗二筆,108、參禪

灼然「疑」之為言「參」也,是故,唯有「真參、實悟」一者,至於「小參、小悟,大參、大悟」,則未嘗聞也。

《竹窗二筆》復於他篇、云:

「相傳大慧杲老、大悟一十八遍、小悟不計其數。

愚按:

學道人、時有覺觸,謂之有省;乍而省、未大徹也,則名小悟,容或多遍。

至於大悟,則世尊夜見明星、而廓然大悟,是一悟盡悟、不俟二三矣。

即如諸祖,有『直至如今更不疑』者,有『從此,安邦定國、天下太平』者,有『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者,雖未至佛、亦皆大悟也。

而必重重纍纍如是,則向之『不疑』者、當更起疑矣,向之『太平』者、當更變亂矣,向之『無多子』者、當更欠少矣,云何得稱大悟?

若夫無明雖斷,猶欲斷『最後窮微至細之無明』;公案雖透,猶欲透最後極則淆訛之公案。

則幾番大悟者、容有之,但不應多之、至於一十八遍也。」

— 竹窗二筆,125、大悟小悟

「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見臨濟義玄悟道因緣:

「師、來日、辭黃檗。

檗曰:『不須他去,祇往高安灘頭、參大愚,必為汝說。』

師到大愚。愚曰:『甚處來?』

師曰:『黃檗來。』

愚曰:『黃檗有何言句?』

師曰:『某甲三度問佛法的大意,三度被打。不知某甲有過、無過?』

愚曰:『黃檗與麼老婆心切、為汝得徹困,更來這裏問:有過、無過?』

師於言下大悟,乃曰:『元來黃檗佛法無多子。』

愚搊住,曰:『這尿牀鬼子!適來道:有過、無過?如今却道:黃檗佛法無多子。你見個甚麼道理?速道!速道!』

師於大愚肋下築三拳。

愚拓開、曰:『汝師黃檗,非干我事。』

師辭大愚,却回黃檗。」

— 指月錄卷之十四,鎮州臨濟義玄禪師

本段,高峰祖師曰:「吾佛世尊、捨金輪王位,雪山六年苦行、夜半見明星悟道,亦是『悟』遮一大事之本源;⋯ 臨濟、遭黃檗六十痛棒、向大愚肋下還拳,亦是『悟』遮一大事之本源。」

其意:世尊所悟、臨濟所悟,一也,皆是「悟」此生死大事之本源、徹證佛性之境地。

又何有、如《竹窗二筆》所謬云之:唯獨世尊「一悟盡悟、不俟二三」,而臨濟「雖未至佛、亦皆大悟,然而,必重重纍纍如是,云何得稱大悟」之差別耶?

臨濟祖師嘗自言其見處,云:

「道流!約山僧見處,與釋迦不別,今日多般用處、欠少什麼?六道神光、未曾間歇;若能如是見得,祇是一生無事人。



若約山僧見處,無不甚深、無不解脫。



道流!取山僧見處,坐斷報、化佛頭,十地滿心、猶如客作兒,等妙二覺、擔枷鎖漢,羅漢、辟支、猶如廁穢,菩提、涅槃、如繫驢橛。



約山僧見處,無佛、無眾生,無古、無今,得者便得、不歷時節,無修、無證,無得、無失,一切時中、更無別法;設有一法過此者,我說如夢、如化。山僧所說皆是。



自達磨大師從西土來,衹是覓箇不受人惑底人;後遇二祖,一言便了,始知從前、虛用功夫。

山僧今日見處,與祖佛不別。

若第一句中得,與祖佛為師;若第二句中得,與人天為師;若第三句中得,自救不了。」

— 鎮州臨濟慧照禪師語錄卷一

是自言:己之所悟、與釋迦無別也。

「從此,安邦定國、天下太平」,見高峰祖師悟道因緣:

「⋯ 遂有龍鬚之行。

經及五年,一日,寓庵宿睡覺、正疑此事,忽、同宿道友推枕子、墮地作聲,驀然打破疑團,如在羅網中跳出。

追憶日前佛祖所疑誵訛公案、古今差別因緣,恰如泗州見大聖、遠客還故鄉,元來只是舊時人、不改舊時行履處。

自此,安邦定國、天下太平,一念無為、十方坐斷。」

— 高峰大師語錄,示禪人,通仰山雪巖和尚疑嗣書

「驀然打破疑團,如在羅網中跳出」,即殄滅第九菴摩羅識 (阿賴耶識之究竟邊際)、裂開第八阿賴耶識之網、解脫妄想之縛,而穿透惑識尺矩外之意。

亦是自言:己之所悟、與釋迦無別也。

然上引《竹窗二筆》後篇,雲棲袾宏又言:「相傳大慧杲老、大悟一十八遍、小悟不計其數」云云。

「相傳」,此乃訛誤謬傳、無稽之談也;大慧語錄中未嘗有此言,何人得夢見乎?又何不見獵而心不喜、先考而後傳耶?

據此,則雲棲袾宏不以為:禪宗祖師、或任何人、堪能即身悟至佛地也。

於禪宗之門檻、尚未得能跨入者,又何能弘揚禪宗耶?竊恐,其真意、並不在讚揚、而實在貶駁耶?故而,唯有淨土一門、堪稱穩當也。

本段,高峰祖師云:「靈雲桃花、香嚴擊竹、長慶捲簾、玄沙埿指,乃至從上知識、有契有證、利生接物,總不出悟遮一大事之本源。」

是知:禪宗歷代悟道祖師、所有明心見性者、乃至高峰祖師,其悟、皆與釋迦無別。

雲棲袾宏又據何本、而得無慚、謂:「彼等尚未斷除『最後窮微至細之無明』」耶?

切勿以己之小知小見、塗污禪宗歷代悟道祖師之見處好。

28

一念無明為「法」;

無始無明為「病」;

以一念無明返觀無始無明 (即「AX」) 為「藥」。

默照盲師卻謂:一念無明為「病」,必以斷除一念無明、方為「病瘥」;不知:斷除一念無明、乃是無始無明境界,於此湛湛瀅瀅、黑暗深坑、可怖畏處,卻言是:「萬法歸於一揆」,致使佛性愈求愈遠、悟道轉急轉遲。

大乘修法,援方便般若、返照觀照般若;若廓然「藥、病」兩忘、眼睛露出,則洞明達磨單傳、徹見本來佛性,不為差事。

「更在青山外」,謂:證悟實相般若時,其光明、照澍萬法、含容熙澤萬法於其中。

此意、即:「一歸於〇」時,「一」與「萬法」、交相輝映。

然穿透尺標假〇之「一」、所輝映之「萬法」,尚含括他人尺標假〇中之紜紜總總,故與原來自己惑識中、「『萬法』歸一」之「萬法」、有所不同。

29

第七末那識,喻如潭水之波;

第八阿賴耶識,喻如萬丈深潭;

第九菴摩羅識,喻如深潭之底。

以眼根、向內返看第八阿賴耶識 (即「AX」),喻如投潭之石。

誠能如是用功、如是無間,則一切為無明習力推動之思維意想 (即「B」),猶如潭面微波,於投潭之石,了無相干;透頂、透底、了無絲毫間隔,終能透出深潭之底、「倒斷」虗妄根源。

30

「若真師子兒,不入他羣隊,直下便翻身,諸獸皆迴避」,見雪峯道圓悟道因緣:

「依積翠,日宴坐;下板時,二僧、論野狐話,一云:『不昩因果,也未脫得野狐身。』一云:『不落因果,又何曾墮野狐來?』師聞之、悚然,因詣積翠庵。

渡澗、猛省,述偈、曰:『不落、不昩,僧俗本無忌諱;丈夫氣宇如王,爭受囊藏被蓋?一條楖栗任縱橫,野狐跳入金毛隊。』」

— 五燈會元卷十七,南嶽下十二世,黃龍南禪師法嗣

「有、無」之「無」者,阿賴耶識也,喻如漆黑獸籠。

「頂門眼豁開,裂破娘生鼻」,譬如獅子於漆黑獸籠之內、向籠覷看,依此覷看、使獸籠逐漸朦朧模糊、終而失其拘執之力。

「海竭須彌崩,虗空撲落地」,譬如獅子一躍跳出幻境之外、入於金毛群隊中;曩之無明幻境,今皆為佛性光明所籠罩。

31

「『疑』情」之「疑」,即參究之一念,乃以眼根、向內返看;此即「A」。

「須彌山」,喻第八阿賴耶識,其心相為「X」。

「靠一座須彌山」,喻「真疑」,乃以眼根、向內返看第八阿賴耶識;此即「AX」。

師辭世、偈曰:

來不入死關,去不出死關;
鐵蛇鑽入海,撞倒須彌山。

32

「如來智慧德相」,即所有修行者,所同悟、同得、同證之「本住法」。

見「如來智慧德相」、謂「到家」。

「到家」、或有遲速之別,然「到」、唯一「見」,無有「大到、小到」之異。

33

「免教做箇貧窮乞兒」,出《法華經》窮子喻。

《經》中,偈云:

「導師見捨、觀我心故,初不勸進、說有實利;

如富長者、知子志劣,以方便力、柔伏其心,然後乃付、一切財物;

佛亦如是、現希有事、知樂小者,以方便力、調伏其心,乃教大智;

我等今日、得未曾有,非先所望、而今自得,如彼窮子、得無量寶;

世尊!我今、得道得果,於無漏法、得清淨眼;

我等長夜、持佛淨戒,始於今日、得其果報;

法王法中、久修梵行,今得無漏、無上大果。」

— 妙法蓮華經卷第二,信解品第四

「如彼窮子、得無量寶」,喻證悟無漏、無上佛果。

「若也拾得,百劫千生、取之無盡、用之無竭」,即馬祖所云:「一悟永悟,不復更迷」之旨,亦與前段、師云:「聞者見者、𡎺著磕著,一得永得、一證永證」旨同。

34

高峰祖師但云:「疑得十分、悟得十分」,而未嘗言乎:「疑得七分、悟得七分」,乃至:「疑得五分、悟得五分」。

蓋七分、五分、皆非「悟」也。

「悟」、即是「決疑」,「決疑」、即是「悟」。

千疑、萬疑,只為一箇「決疑」而已。

「決此疑者、更無餘疑」,即與歷代佛祖、古今明心見性者,不增不減、無二無別;同一眼見、同一耳聞,同一受用、同一出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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