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引領上二樓密閉空間,昏暗的光線,剛忐忑不安地坐下,隔著辦公桌後的黑色落漆皮椅大旋轉面向了我,覆著頭皮屑梳著不曉得幾天沒洗的油頭、眼角有大顆眼屎,顯然還處於睡眠不足中的「巧克力工廠」老闆,他的右手食指中指間夾著紅心A,嘴角銜著巧克力傭懶的盯著我,我的耳邊響起一陣配樂,登~登~登,登登登~「The final Countdown」響起~
「您好您就是周~周~老闆?」雖然是「賭神」的配樂,撲克牌與巧克力也確實都是賭神的最愛,而眼前覆著頭皮屑梳著油頭的老闆雖也姓周,但我很難不去注意到他下半身那件頗為鬆垮的拉到胸膛的不搭嘎紅色運動褲,跟他那件沾滿黑色巧克力的粉紅色T恤--總之我實在很難把他跟偶像周X發聯想在一塊啊。
「是的,我就是傳說中的周胖發老闆。」他自已還加入「傳說中的」。「妳是來找我賭一把的嗎?」
我看著他丟下夾在指縫中的紅心A ,「不是,我不會賭博。」趕緊搖頭、搖手。
「那妳有什麼「需求」?」他壓低音量,「我渾身散發著異於常人的魅力,會上門來找我的女性不外乎是為了我的人跟錢-- 」
我毫不猶豫「一拖拉庫」的自介,「周老闆您好,我是來應徵行政助理的。」當時尚未有智慧型手機,我對著他指指報紙上的應徵訊息。「這是我的覆歷表,我叫金歡樂,半工半讀畢業於某某科技大學企業管理系,我本身有電腦丙級文書處理,excel跟中英文檢定職照;我上一份工作是紡織廠的生産關理(生管),負責開製造命令單,盤點原料計算原料需求開採購單追料,安排製造排程並追蹤,在業務要求的交期前完生訂單生產並如期出貨,我在這份工作上學到的是追根究抵排除任何突發困難,找出問題癥結點以免重蹈錯誤而造成重工及損失...」
「哦,看吧,妳不就是為了我的錢來的。」周胖發完全不理我說的口沫橫飛,逕自問:「金歡樂,我問妳,妳認為世界上哪間學校畢業最厲害?」
我脫口而出,「我想是牛...津--」
周胖發的食指NO、NO的在我間前晃動,「我覺得牛腱更好,吃起來跟嚼勁。」
「不是...或許是哈佛啊劍橋啊...是不是?」我的食指繞啊繞的。
周胖發打斷了我,「不,哈佛啊劍橋啊都沒我手上的一手梭哈必勝好牌厲害!」他嚼了嚼口中的濃純香巧克力。
「我不懂您的一手梭哈必勝好牌是指紅心A還是您賺錢的黑金巧克力工廠,如果是後者,那您這一手梭哈必勝好牌目前確實是贏了!」
周胖發彈了彈他看也不看的我的覆歷表,他變魔術般的從他的胸襟內抽出撲克牌黑桃A遞給我,「收下吧金歡樂。」
他怎麼變出來的?我能反應的是瞠大眼,「為什麼要給我黑桃A,黑桃A上頭還掛著一條精品手鍊?」我看著雙C的LOGO。
「我沒有看上妳妳放心。」周胖發將他的身體往前也就是往我這邊靠攏。
我也沒那麼想好嗎?!
周胖發的手指放在沾著巧克力的黑唇上比了個噓,環顧了下四面八方,神神秘秘的對我說:「只要妳能幫我保秘,妳就可以來上班。」
這麼簡單?都不考試也不用什麼工作面談了?只是,「幫您保什麼秘?」天下白吃午餐這種事不會應驗在我身上。
「妳不覺得我很帥嗎?」他撥了下他的油頭,「我以後帶別的女人回來,妳不可以告訴我那虎霸母老婆。」
我垮下臉,整張臉都在上下左右的抽蓄,我埋怨老天為何要這麼戲弄我?我只是想找個工作而已啊!
原來「偷吃」就是他睡不飽的原因!而周胖發要用一條精品手鍊收賄我,當是買保秘險封口費。
我都還沒出聲,周胖發又說了:「這也不能怪我啊,我家那隻虎霸母一天到晚只會一直發怒發威,就是不會發情,她冷感啊,我是正常的男人有非常大的需求,當然只好往外面的溫柔鄉發展啊--」
我完全不想聽!「靠!」我對他比了中指。
「喂!金歡樂!金歡樂!」周胖發手握著發著殘念之光的黑桃A在我身後喊著我。
不理會他的呼喚,我不可能再淌這渾水陷自已於不義當中!翻著白眼的我揚長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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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百穀雜糧食品公司」,顧名思義就是專門生產各種各類珍珠及百穀雜糧的食品公司。
珍珠粉圓一直是市場上搶手的夯品,近年來珍珠粉圓因手搖店林立、海內外需求爆增,這一小小顆晶亮亮的珍珠粉圓翻滾啊滾地吸金能力不容小覷,原本這台灣最具代表性的美食代表之一只是生活中偶爾解饞嚐鮮品,但近年消費型態有日漸導向於「日常食物」的趨勢。
其中「珍珠百穀雜糧食品公司」更是珍珠製造業的龍頭冠軍,它在市場上一炮而紅的「珍珠MIX植物纖維」系列,除了可以吃到原有的天然Q彈嚼勁外,它的內餡還包覆了大豆、燕麥等植物基,它的表皮光滑,但質感卻像紡紗一樣會「牽絲」,咬在口中的內心餡料是整片的不是細碎的,豐厚的味蕾盡賞且層次更鮮明,同時也補充了蛋白質,無法仿冒的專有技術及專利,與市場上琳瑯滿目的產品有了區別差異化。
無獨有偶,主打無添加物、純天然製品、無糖零熱量的健康穀物營養棒更是口碑絕佳的當紅炸子雞,屬於一貨難求的熱銷產品。
陳列在樣品架上的上百種樣品,耀眼燈光打在一款款的成品上,目不暇已。
為什麼我會知道這些?因為我正在「珍珠百穀雜糧食品公司」的國貿助理三人面試會上,面試人資是千年難得一見的極品「鑽石仙女」特助,她已詳閱過我們的適性、抗壓力測驗。
「您好,我是奶茶,畢業於頂大國貿系,在學時間參與了各式各類的比賽,並取得二十幾張證照,珍珠奶茶乃是最佳風味絕配別無取代,只要您予我機會,我一定不負您的期待全力以赴為公司開創更光明的未來。」有備而來的「奶茶」攤開她帶來的二十幾張證照,哇塞,乍看之下數量多到「族繁不及備載」,而且「奶茶」一身上班族OL的妝扮十分得體,不管是以證照量取勝,還是優雅氣質評比上而言,她都是壓倒性的勝利的。
我跟著笑瞇瞇的「鑽石仙女」特助一起笑著點頭,我們甚是滿意,是優秀的人才。
不遑多讓的是「鳳梨酥」小姐,「喝珍珠奶茶就要配上鳳梨酥,我才是那個能映襯出珍珠不凡光澤的角色,我自海外學成歸國,托益九百分,待過全球百大企業懂得擴展海外業績的步驟與捷徑,相信出口外銷量如此卓越不凡的貴司會做下「珍珠鳳梨」的最佳選擇。」自信滿滿的「鳳梨酥」完美下巴微仰四十五度角,如果這是場鳳梨酥選美,她絕對會奪下后冠。
「猴塞雷」啊!我還是跟著笑瞇瞇的「鑽石」特助一起點頭,海外學成呢!托益九百球百大企業,了不得啊!
「妳呢?」含著笑的「鑽石」特助看向我。
她也要說嗎?同是競爭對手的「奶茶」、「鳳梨酥」的表情閃過一絲污衊。
也難怪她們要如此的鄙夷,她們精心妝扮做足功課前來,而我只是剛在「就業服務站」申請完第四次失業補助,然後順手在桌上的求職薄隨機翻到「珍珠百穀雜糧食品公司誠徵品管」頁面,也無視上頭的條件要精通食品相關科目,抱著辜且一試、交差的心態,我就騎著機車風塵僕僕、以最純僕的村姑打扮「亂入」在這場面試會當中了。
我一副妳們安啦國貿我一竅不通,英文更沒有妳們溜,而且我應徵的是品管跟她們不同單位,大家各自安好稍安勿躁。
「妳也說說看。」發光的鑽石仙女硬是要我這顆「石頭」也湊上一角。
我腦中翻閱、刪除著近期發生的莫名奇妙遭遇,那些都不值一提啊! 「舉例來說,珍珠就像台積電製造出的那一片片晶瑩剔透的晶片。」
「珍珠像晶片?!」「根本不同產業吧!」嗤。
鑽石仙女卻是饒富興味,「原來珍珠這麼的價值不菲!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我笑了下,「東西的價值是由人定義的,價值不菲的是人!不管是珍珠還是晶片,都是價值不菲的人創造出價值不菲的產品,」我順手拿起放在桌上的珍珠還有穀物營養棒,「仔細的看看這些珍珠及穀物棒,它們的組織形態層層疊疊雖然是以最天然的配方製造而成,越看似簡單但實則越複雜,過程中只要哪個環節出了差錯就會是失去光環被剔除的過氣瑕疵品,要能夠在這場利基薄弱變化多端的血腥紅海中保持市佔率、獲利領先優勢,絕不是單靠個人戰打獨鬥,除了每年必須投入的研發創新經費、業務行銷人才的培訓,這個組織內部的各個單位更要如同一片片積體電路的執行與結合,才能邁向藍海霸業。」
哇塞,我在就業服務站上了幾次課,一支嘴就這麼胡纍纍就這麼充滿智慧了!
鑽石仙女微笑以對,她的笑容好甜美,反正我就是跟著綻放笑就對了。
「那妳覺得什麼時候可以上班?」鑽石仙女笑容滿面的說。
我的內心不禁要雀躍歡樂起來了!這場面試是我失業後久違的「最正常的」一場面試了,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順利了,可喜可賀啊!
於是我放輕鬆了,而我不該高興的太早的---
我隨手拾起甫進門時鑽石仙女放在桌上讓我們品嚐的黑糖珍珠糖塞進嘴中,「她們的經驗及能力不分軒輊,很難抉擇要哪一位啊!」我笑容滿面。
這是化著精緻妝容的「奶茶」惡狠狠的瞪著我,手指著我的鼻頭,接著她像「行走的CD」一樣,一直重覆個不停, 「您好,我是奶茶,畢業於頂大國貿系,在學時間參與了各式各類的比賽,並取得二十幾張證照,珍珠奶茶乃是最佳風味絕配別無取代,只要您予我機會,我一定不負您的期待全力以赴為公司開創更光明...」
「鳳梨酥」也加入合音陣容,但她是用哭調,「我上有阿公阿嬤、父母要養,我交往了九年的男朋友為了要給我一個幸福圓滿的家庭,他告訴我他要創業,於是我用了信貸去借了九十萬給他,結果他拿著九十萬跟別的女人幸福的跑了,我這麼死心塌地的只愛著他…就算他騙了我…現在沒有錢的壓力快壓垮我了,請您一定要錄用我…」
奶茶像唸大悲咒一樣的持續重覆,鳳梨酥的哭調也沒停,我瞬間傻了臉又開始抽蓄,怎麼沒一下子又豬羊變色了?
「吁、吁、吁~」一道口哨聲從推門而入的縫隙傳入,跟我對到的眼的英俊男子瀟灑不羈,他的雙手插在口袋放蕩行骸對我打招呼,「嘿,MAN,來應徵搬貨員?」
我的視線瞄過其它三位如花似玉美麗女子們,用我有限的邏輯去推斷,他口中的那個MAN=我,金歡樂?!
但很快的他臉上的玩世不恭隨著奶茶、鳳梨酥霍然挺直站立而瞬間結凍。
奶茶:「珍珠綠茶一天炮七次之再也回不去了!」
鳳梨酥:「千層酥派你儂我儂啾到升天也不悔!」
妳們...一個不是說珍珠奶茶是絕配無可取代?一個不是還哭哭啼啼大唱愛到卡慘死...
「妳胡說什麼,他是我的炮打珍珠茶!」
「妳才算什麼東西,他才是我的千層酥派!」
男子見情況不對,他趕快腳底抹油衝出門,奶茶、鳳梨酥則是卡在門口互不相讓,吵起來了。
「好了,妳們!」鑽石仙女一喊,她們這才駭醒,雙雙擠出門追著溜得不見蹤影的人。
「這個尼克又闖禍了,每天換不同女人在暖他的床單…」鑽石仙女雖然口中這麼說著,但臉上的笑容卻有絲詭譎的得意?
正當左閃右閃的我想著:小的先行退下了時,
鑽石仙女逮住我,她的臉在我眼前放大,塗著漂亮櫻桃紅的嘴唇一張一合著,「金歡樂,請問妳什麼時候可以來上班?」
「啊?」相信我,我的頭頂上打著三個大問號。
「妳被錄取了,妳下週一就來報到上班。」鑽石仙女一副她把重責大任交給我了。
我像被雷親到了,「論證書我廖廖可數兩張,論語言,國台語也中等,我憑什麼?」
鑽石仙女露出的那抹笑像是遠在三十億年外幽暝外太空照來的一柱閃耀光芒,我不禁要抬手擋了下以免視網膜被光害直射而入。「憑妳的笑,妳是笑進來的。」
憑我的笑?我是笑進來的?
我不懂但也只能歪著頭對她笑了。「那我下週一就來上班。」
雖然過程稍微離奇,但我仍為自已找到業績穩定、財力不用憂慮的公司,且終於結束我了我幾個月以來尋尋覓覓,也不必在掛心前程茫茫而歡天喜地,我「應該」能就此在這磨刀霍霍、一展我滿腔熱血的盡職表現、往我專業經理人的康莊大道直直前進而興奮,並且覺得黑暗的仕途傾刻間點亮了光明燈。
我居然能憑著我的笑就得到工作了,我出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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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像是捧著天掉下來的大禮,開心的回到家,還來不及宣布,踏進門就傳來我媽媽「菜菜子」暴怒的怒吼聲,被吼的人當然是我那個一聲也不吭的軟爛「金橘子」爸爸。
我手上的大禮也瞬間摔爛了。
其實並不用大驚小怪,我從小就體悟我的家庭沒有真可愛,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全都是為了錢--這是不少家庭都會有的狀況,但我家沒有錢全是因為我有個「軟爛不負責任+吃喝嫖賭成性不工作」的爸爸,話說我爸金橘子天生就是啣著軟爛出生的,因為我阿公阿嬤個性傳統,古代人的他們認為傳宗接代傳香火非兒子不可,生了兩個女兒夭折了兩個兒子十幾年後喜獲金橘子,必然是對這個獨生子寵溺加,不捨得他吃苦更不能讓他耐到什麼勞,苦就更不用說了!倆老省吃儉用勞力苦力拼了大半輩子留了一些家產後才雙腿伸直兩眼一翻撒手歸西,幸好已下黃泉的他們是見不到好吃懶作的米蟲兒子活活生生的敗光家產,但自此苦主棒卻落到了我媽菜菜子的肩上。
金橘子算是會選父母投胎轉世的,連老婆也很會娶,菜菜子天生就苦命+勞祿命綜合體,出生在貧窮人家還倒楣的當大姊,下有六姊弟嗷嗷待哺,十三歲國中一畢業就北上當紡織業輪班技術員,每個月只留一百多塊買生活衛生用品,其餘薪水全數不保留寄回家給父母;她這樣的孝行沒有讓她得到福報,二十歲被從北部緊急叫回來相親,在媒人一支嘴胡累累的介紹、及母親大人的淚眼相逼中,嫁給「有些家產」的獨生子橘子,原本以為是嫁進來當少奶奶的,誰知道公公心理有病老懷疑她討客兄不斷挑撥,託付終身的丈夫只要幹了點工作就不行了心臟病要發作,但奇特的是賭個三天三夜什麼病都沒發生過。
為什麼會吵呢?因為我家有貸款,每個月要還銀行利息本金,還有孩子要養,還有我爸要拿去賭的賭金,菜菜子只好走上「採茶女」一路,採茶工可不是好幹好賺的行業,凌晨天還沒亮就要起床搭幾小時的車去山上,站、彎整天手沒停的拼死採茶,有時遇到茶欉比較矮的就跪著踩所以磨到膝蓋受損司空見慣,茶欉高的伸長手採,酸到手麻也是咬牙忍住採完,採茶是有技術的,人工採茶可不是隨便亂採就可以,過長過短不是一心二葉都會被挑出來並被大罵一頓...每個工作的人都辛苦,但在太陽底下工作的工人真的是有說不完的一把血淚史。
菜菜子怒咆:「一天到晚跑得不見蹤影你是跑去哪裡?誰讓你去拿我的錢的?錢呢?你拿去哪裡花了?從今往後你自已去賺錢,我賺的錢我再也不會給你!」
這是我聽過不曉得幾千次的話,但每次菜菜子都說得到做不到。
金橘子從小的富少養成計就是有五毛花一塊,反正有事爸媽會幫他處理,他結交的都是狐群狗黨,拿老婆辛苦賺的血汗錢去肆揮灑從不汗顏,被罵到狗血淋頭他也死性不改!
反正裝死他最會,他會知道他有錯,但菜菜子的炮火猛攻也會讓他惱羞成怒!
「我只是去誰誰誰那邊坐坐而已,妳是在亂沙小?」金橘子最擅長就是說謊不打草稿,但可 惜的是他賊星該敗,因為總有些情報會傳進菜菜子的耳裏。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拿我的錢請你那些兄弟去「摸摸茶歡唱」消費?還有「查某」陪坐,一小時兩百坐檯費?那都是我賺得錢!你賀啊,明天開始我不會管你的死活,你要吃穿你自已去賺!」
這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了不是嗎?身為人夫人父,我們沒要求你對家庭負起責任,但打理自已是最基本的,結果你還這麼厚臉皮拿老婆賺的辛苦錢去盡情享樂?
我的拳頭都握緊了。
「我也是在做啊,種田啊務農啊我有做啊!」金橘子還可以理直氣壯。
「你做三天休整個月那叫有在做?」菜菜子劈哩啪啦,「以後你不准拿我的錢!」
不准拿錢的命令讓金橘子不爽,「妳在大聲沙小?我這不是在做?我心律不整不能太操勞妳是要我做死妳才甘願嗎?」
「很奇怪捏爸,為什麼你一要你工作你就是心臟病,然後出去撒錢糧當阿哥的時候都一尾活龍?」我聽 不下去了忍著性子問。
我從小到大看著我媽這麼辛苦的為這個家任勞任怨付出,我爸也是盡責盡職的當他的敗家子,他要當不工作的軟爛男還不能安份守已,「出頭一堆」,不外是賭光錢賭輸錢,要不就是捅出簍子,讓妻子出面收拾,我半工半讀工作也用微薄的薪水幫忙還了幾次錢並且開始負擔家庭開銷,他都還不覺得羞恥。
有啦,有時簍子捅太大,菜菜子賭籃到不跟他講話他會乖幾天,裝病幾天,然後菜菜子就大心軟,為了家庭和階她不能放棄她這個丈夫她孩子的爸,她氣消之後就會幫他擦屁股。
這樣的戲碼不斷的輪迴上演,更煩的是菜菜子總是對我幹譙軟爛丈夫的不是,我心裏一把火跟金橘子開火、冷戰後沒多久,心軟的菜菜子又會病態的對我說,他是妳爸爸,妳不能用這種態度對待他....長期以來都是這樣。
「關妳什麼事妳插什麼嘴?」兩個攻他一個,金橘子更不爽的把火槍噴向我。
「我只是沒辦法理解你,你有心臟病就不能好好的待在家休養?你還有臉拿媽的錢請你那些豬狗朋友們去歡唱還叫小姐坐陪?你不要臉嘛!」不是我沒大沒小,而是什麼好的、壞的,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的教科書我都搬出來用過了,但對金橘子這種天生軟爛後天加大吃到飽的沒有擔當男子,沒用,感化不了他。
「妳不要這樣說妳爸--」這時菜菜子轉而訓起我來了。
「如果這個米蟲真的是我爸,就不會一再的這樣糟蹋我們辛苦賺的錢。」我曾經以他為恥,甚至在青春期時有長期一年都不跟他交談,全是因為他造成我們的下場淒涼。
「誰是米蟲?我有在種田!妳有什麼資格說我不要臉妳才不要臉!妳每個月拿個五千塊而已妳「囂俳(台語囂張)」什麼?有本事妳給我搬出去!」他要我別忘了他才是一家之「主」。
「你憑什麼趕她?」菜菜子這時又開始介入我跟金橘子之間,「好了啦你們都不要再說了,金歡樂,沒妳的事了妳趕快上樓!」
「我每個月拿五千是沒什麼好「囂俳」,但你有本事你去賺錢來養家啊!」我直接戳破他的氣焰。「你當個米蟲還不知足,還要搞東搞西的,丟人現眼!」
並非我得理不饒人,而是我數十年來我也曾相信我父親就是因為心臟病而無法工作,我也曾當個滿懷「大愛」「百善孝為先」的女兒且早早就分攤起家計,但金橘子的三天一小搞五天一大事除了讓我們頭痛之外,我的耐心也逐漸的被消磨,什麼愛什麼孝順在無數次爭吵中只剩下怒火。
有一次我生病需要住院,我們全家的戶頭只剩十五塊,住院的錢還必須要我媽去跟讓我們借到怕的親戚借,我質問著錢都去哪兒了?!我爸當時跟我說錢輪不到妳管!妳嫁出去是別人家的了要分產去分別人家的...雖然很早我就發現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雖然難過但原來我只是他們利用的生財工具,這樣下去我們會一起死,但情況卻不是我能控制的,因為主導權在菜菜子手上,只要菜菜子一為了這個家的圓滿她一原諒,邪惡因子就又蓄勢待發一次又次作威作福。
「妳才「賣見賣肖(台語:不要臉」!妳是在「囂俳」什麼?」金橘子不滿我的態度。
「你們都少說一句啦!」我們誰也不讓誰。
這時插進一句話:「 吵死了!都給我住嘴啦!一天到晚吵吵吵,整個家都被吵衰了!」
說話的人我親妹妹「魔胎」,她一下樓一開口我爸媽瞬間閉嘴。
惡性循環如報應因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所謂青出於藍更出於藍就是在指我親妹妹「魔胎」。
俗話說好的不學壞的樣樣專精,我妹就是循著我爸的模式有樣學樣,名師出高徒,被寵壞的她小小年紀就學會擺爛,抽菸、逃家、鬼混啦,國中畢業連續三年被三家學校退學等等還不打緊,她總死命的鑽研我媽的致命要害,1.時不時尋死不想活2.冤死鬼老是找她嚇得她沒一刻安寧夜不能成眠3.身子骨不好不能做粗活4.做個工作不是同事有毛病無法相處、就是老闆錯到天理不容,天錯地錯怨天怪地都是別人的錯,總結就是她無法工作,後來我看穿她的把戲,其實她就是名副其實不想長大,逃避現實的巨嬰罷了。
可是很奇怪的是她躲在房間打電動打怪打個沒日沒夜就都可以,跟我爸一樣,我們都以大愛包容過他們,也理解他們的「難處」,但他們的行徑離譜,他們甚至像是說好似的,初一十五我爸興風,十六到月底換魔胎接手作浪,魔胎有時還會把不爽的奇蒙子發在我們身上,我曾勸過她 去看心理醫生,但她總說我不懂用遍所有理由打回票,一天到晚不是哭背哭腰就是全世界都虧欠她恨死這個世界,我只要稍微念兩句要她把讀到高三夜校的學業好好讀完順利畢業後趕快去找個工作,一樣的,我們不奢求她付出,只要她能對自已負責就好,她就會炮聲隆隆指責我在逼她?
他們一個像吸血蛭一個像牛蜱免費爽快吸附著我媽這個宿主的血液,在我媽載浮載沉往下沉淪時,我不能放開她的手,而就是這我悲慘的開端。
僅管我曾試著放手,我也曾在多少個吵完架被三番兩次趕出去,一個女孩子在外頭從天黑坐到天亮,連車站站長也曾趕過我的夜裏哭泣、覺醒過無數次,但每次我只要一見到菜菜子那變形的手腳飽受苦痛的身軀,還有一次我發現我斷了她金援後她拿她最愛也只剩下的唯一金項鍊去點當時,我痛心疾首又再次握緊她的手,也就是因為我放不開手,所以軟爛、魔胎才老是有恃無恐,因為他們知道又多了一條豬畜的血可以供應他們暢飲了。
「到底是誰在帶衰?妳有什麼資格說話?!」我依然不客氣。
魔胎不能忍受我的火氣往她臉上潑,「我是沒資格啦就妳最有資格了,一天到晚就妳在那邊吵吵吵,整個家都被妳吵衰了,都是妳吵衰我們,害我們沒辦法發大財!」
「是喔,是我吵衰你們喔,你們真了不起,妳如果不要我 吵衰妳,妳怎麼不去找工作賺錢回來養這個家?丟不丟人,幾歲了還要花媽賺的血汗錢,拿那些錢去買遊戲點數一天到晚打電動,講到工作就別人有錯妳龜縮不能做,到底是誰帶衰這個家?」
「妳不要這樣講妳妹啦!」菜菜子、金橘子眼見戰火轉移且更猛了,急忙要滅火。
「誰是她的妹妹?都是妳縱容她在這個家吵個不停的!」魔胎臉紅脖子粗的摔碗,「我真的有夠衰小!我真的有夠衰小!是誰允許你們把我生下來的?我有同意你們把我生下來受苦受罪嗎?到底是誰同意你們的?!」她一再的指責父母。
我媽紅了眼眶,「對啦,都是我的錯啦,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啦-」
我真的有夠衰小!是誰允許你們把我生下來的?我有同意你們把我生下來受苦受罪嗎?到底是誰同意你們的?!--這真的是我聽過魔胎說過最讓我覺得她已魔化到魔王等級的指控了。
我媽的淚水只會更激怒我,「這種妖魔鬼怪當初早該射在牆壁了還讓她投胎來耀武揚威,每天惹事生非!我沒有那麼衰小有這樣的妖魔手足啦!」事實上我很早就發現我錯了,我不該讓他們一再軟土深掘的探底,最後擺爛到底,只是基本的要求他們自理自已的生活,他們就雞飛狗跳。
金魔胎吼:「妳信不信我去跳河自殺!我現在就去!」語畢就要衝出門。
一開始我總是被嚇到,很擔心她去尋短,但是這個招數如果用了上萬次,她就是放羊的魔胎,失效了。
我媽淚流不止的擋下她,「「母湯」啦,我求求妳不要想不開啦!」
軟爛橘子也說:「金歡樂妳趕快跟妳妹道歉!」
「去吃屎啦!」我炮轟。
魔胎情緒失控她大吼鬼叫的推拒著我媽,上演連戲劇碼直接要上吊了,「都是妳害的,妳一直站在她那邊欺負我,我、我不想活了!」
就在她要死不活當下,門口有一道敲門聲跟詢問聲:「有人在嗎?」
吵得那麼大聲還會沒人在嗎?
我的頭皮又開始發麻,因為軟爛橘子的臉色變了,我出聲回:「請問有什麼事?」
「金橘子在嗎?」
「請問有什麼事?」
「他欠了我賭債一萬塊,我來找他討賭債。」
我氣到要、吐、血、了!在我氣到頭暈眼花沒有力氣再發火時金橘子夾著尾巴開後面逃之夭夭了!
「我去拿錢,你等一 下!」菜菜子又自然的扛下這個爛鍋了。
「為什麼妳要拿錢還?!你們有完沒完?!」我火力全開的模樣嚇壞找死找活的魔胎。
電話聲響 起了,我順手一把接起,對方說:「這是xxx學校打來的,我是金魔胎的導師,請問您是?」
「請問老師您打來家裡有什麼事?」我見到魔胎的表情也不對了,來不及抓住她她已拿走機車鑰匙竄逃出家門。
「是這樣的,金魔胎三年來只斷斷續續的來上學,目前她曠課的節數已逼近被勒令退學的程度,所以打電話家訪並提醒你們有這件事....」
「不可能...她每天晚上都出門 去上課,沒去學校會去哪裡?」我媽的面容憂愁。
我趕緊對電話中的老師說:「謝謝老師 打電話來提醒,我們會處理!」道謝後掛上電話。
但怎麼處理?
「金魔胎!」我的獅吼恐怕讓房子都能震動了。
但人已經跑得不見蹤影了。
人家都討債討到家來了,賭債一萬由菜菜拿出這個月的菜錢支付,我則是氣到不想再理他們這三個不停輪迴這場戲的冤親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