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裡的咖啡館…仍然有不少客人,輕柔的鋼琴音樂,配著柔和的燈光,映著出每個夜歸客戶的臉龐…咖啡香盈滿室。
「嘿~芸姊,你又來啦…今天還是〝老樣子〞嗎?要不要換一款新口味啊?」
跟我打招呼的是這家咖啡店裡的新進員工Jay,雖然說他是新員工,不過,也工作有一年了,他白天讀餐飲科,晚上在這裡打工自給自足,以減少家裡的負擔,是個挺有上進心的男孩,我曾與他聊天過,他說希望以後可以開一間屬於自己的咖啡館,賣自己想賣的咖啡,小小的年輕,眼神裡閃耀的理想與毅力的神情,讓我在內心最孤寂的時候,彷彿抓住那一盞燈光…也讓我一而再的想起你…
「嗯…我想,今天還是〝老樣子〞好了,請給我一杯不加任何東西的花神咖啡,讓芸姊試試你的功力有沒有進步」
「喔…好啊…這是我第十次沖泡花神咖啡給芸姊喝。只是來這裡的人比較少喝這款咖啡,也許因為它有一些微酸的關係吧….」
我朝他笑了笑,Jay很識相的去沖咖啡了,上一任員工告訴他,每個週末大約八九點的時候,都會有一個女客人來訪,固定點一杯純淨的「花神」咖啡,然後一個人獨坐好幾個小時…為此他們在背後偷偷稱我為「花神小姐」…這是後來Jay說給我聽的,我當時也只是莞爾置之。
已經一年了…你離開滿一年,在你晉升為公司高階PM的那週,你遞出了辭呈…身為你的得力助手,我真得措手不及,一直與你併肩完成許多艱難的任務,你負責設計硬體機構,我則撰寫軟韌體程式與你相搭配,這些年來,我們一直是同事眼中的最佳工作夥伴…我對你的印象一直很好,但我們卻總是停在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情況…也許(我猜) 彼此都有那麼一點心動,卻從來沒有人願意多跨出那一步…
從認識你的第一天,我就見識到你對咖啡那種不可自拔的熱愛,但我從不會去問你為什麼這麼愛咖啡,我總是默默的聽你說著各種不同的咖啡的產地、口感、特色…
你遞出辭呈的前三天,那天是週五,早上九點你打了電話給我說:「Sophy,你今天有空嗎?你如果沒什麼私人行程安排的話,你到XXX這間咖啡館來,我請你喝杯咖啡…」
我…咚的一聲,從床上爬起來,眼睛還沒起床,但聲音就像充飽了電的手機一樣特別有勁,我說「好…,Roger你把地址再說一次,我待會就過去找你」
電話裡,你的聲音有著滿滿的活力,我以為你是要找我一起慶祝你升職了。卻沒想到,那是我最後一次有機會與你聊天…談工作以外的事。
叮咚…我依約到了那咖啡館,你一見我就開心的向前迎接,邀我坐在一個明亮的窗邊位子,原來這家小咖啡館的老闆是你的朋友,你常來這裡借他的咖啡工具,練習煮咖啡,難怪你煮咖啡的手藝,在公司裡總是好評滿滿。
你為我端了一杯咖啡…你說「你喝看看」
我輕輕的喝了一口說:「這款咖啡有點兒酸,不過口感卻很明亮…微酸的感覺,讓人覺得很舒服…我想,在春天喝這樣的咖啡,應該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你爽朗的大笑說:「Sophy,你這張嘴還真會講話,把這咖啡的特點形容得真好,這款咖啡叫〝花神〞今天給你喝的是淺焙的唷…瞧你把這咖啡說的,像是喝了這款咖啡以後,就可以遇到愛情的春天一般…」
下午你約了我一起去新月沙灘附近走走…這是你第一次約我,也是我第一次滿心期待一個約會,今天的天氣極好…有風的吹拂,近黃昏的時候不算太熱…我們找了個有樹蔭處席地而坐,你拿了一封信給我,我抬頭望了你,不知該不該打開信,你點頭示意我打開信,我打開看完後,信紙從手邊滑落,差點被風吹走,你笑著說…「嘿…拿好,我可沒有存檔,這是原稿哩」我心裡有些苦澀的抬了頭,朝你笑了笑…那是封離職的信。
心裡有些酸酸的,問你為何離開,你說想要去追尋你的理想…開一家屬於自己的咖啡館。
我知道那是你的夢想,我沒理由也沒有立場阻擋你,因為…之於你,我什麼角色都不是。
我誠摯的祝福你,希望你可以早日開店…我不知哪來的勇氣,請你給我一個擁抱,我說,就算是給老戰友一個離別的擁抱吧…你給了我一個很大的擁抱,感謝我這些年來與你一起走過的路…
在你懷抱裡的我,只想…不,我非常想,讓時光就停留在這一刻…心裡的話、對你懷有的愛意,我始終沒有說出口,因為,我不確定你的心意,萬一搞砸了,連普通朋友都當不成,就慘了…
以前好朋友失戀的時候,我經常安慰她,不要這麼傷心、那些離開的男人,是因為他們不懂得你的好…這一生一定會遇上一個真心愛你,看見你的美麗與優點的男人,別讓那些無緣的過客佔據了你美麗的心靈…。
曾待過的外商公司,大家都向業績看齊,在同事間,要找到值得深交的朋友,其實並不容易,但是,在這家光電公司裡,一切似乎變得簡單了些,也因為這樣的文化,讓我在外商公司層層封鎖的心,像洋蔥一樣,一層又一層的剝落而不自知,如今這層層剝開的洋蔥,卻醺得我淚凝眼眶…
三天後,你真的離開公司…只留下了一封感性的郵件,謝謝每個同事對你的幫助與愛護…沒有留下任何聯絡的訊息,手機也打不通了…我想你是為了避免過多同事關切的問候吧…畢竟一個在職場上出色、職級高升的博士,拋下了一切去賣咖啡也是需要勇氣的。
那杯「花神」變成了我與你之間,唯一的聯繫…唯一我感覺你曾在我身邊的證據。
後來,我到各地去,只要Menu上有花神咖啡,我一定點一杯來喝…可惜,
沒有一雙手,可以沖泡出你當時泡給我喝的那種口感,不能說那些咖啡師父泡的技術不好…我想,我當時喝下的,除了花神的香氣,必定也喝下了你為這杯咖啡所投入的精神與熱愛的心,那是我這些日子以後,不曾再喝過的口感。
曾經,我說過「花神」適合在春天喝,它有微酸的口感…其實那時候,我想說的是,這微酸的口感,就像是開始戀上一個人,但卻還沒能夠有機會親告訴他…如今,我只能四處點這款咖啡,希望有朝一日能夠重溫那思念的味道…願花神能夠帶領我,尋找到思念的你,我願重新遇見你,在屬於我倆的花季。
~云云眾生裡 沒有誰是誰的唯一,卻總有人 是你一生心甘情願的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