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桂子聽到刑部尚書的提問,倒吸了一口氣,從來沒有人需要詢問少年皇帝的喜好,他們這群服侍的人揣摩上意是基本功夫,真是遇到無理情況,也僅能遷就。沒有人敢膽像刑部尚書如此赤裸地挑戰皇帝的喜好。
多年的職業訓練,他已經練就低著頭、不用轉動雙眼,僅憑著話語聲或呼吸聲便可觀察貴人們的表情。他想,小皇帝現在應該是臉色有點紅吧!
刑部尚書不僅是刑部尚書,他還曾伴著皇帝成長的伴讀,亦師亦友的身分,雖說如此,小桂子還是為刑部尚書的直白感到擔憂。
「她很有趣。」少年皇帝愣了一會兒,才吐出這四個字。
從回覆的語氣,小桂子終於鬆了一口氣,聽起來沒有惱怒或厭煩。
「她待你的態度何如?」
「常常口是心非,陽奉陰違。」皇上想想後,笑了出來。
小桂子悄悄點頭,他也想起酉儷郡主說起【山水有相逢】時,那一種似乎要算帳的表情。刑部尚書瞥見小桂子的小動作,看來酉儷郡主在這對主僕心裡留下很深刻的印象。
「不按牌理出牌,皇叔偶爾感到頭疼,卻又有求必應。」他認為柳青青對皇叔比較好,對自己總是心不在焉。
兩人之間的談話,看似一種關心,但艾琴心底清楚自己的盤算。眼前這個少年回應的第一句並非喜歡與否,而是認為柳姑娘有趣,但那姑娘的趣味背後都是認真以待,皇上應該未見過她因為一首曲子而感觸淚流,那方她真性情;皇上身旁有攝政王與大大小小工人照顧著,沒注意過那姑娘有趣背後是真情,切切實實地關心關懷身旁的人,即便不熟識的自己或身旁的小侍女。
「皇上不答喜歡或不喜歡,卻說了郡主的個性。這是有所疑慮嗎?」艾琴直接點出了重點。
身旁的小桂子聽聞此言,又倒抽了一口氣,由來只有主子訊問人,刑部大人今天竟敢頻頻提問,是把腦袋置放在家,忘記帶來嗎?
「大膽!朕的心意無需跟人報告。」少年皇帝退回高高在上的角色,已非剛剛那個需要伴讀談心的年輕小夥子。
「皇上!刑部尚書素日訊問嫌疑犯、證人,專業在此,難免語氣如此。」小桂子適時地補上兩句話,想減削煙硝味。
「是臣,逾越分際了。」案重初供,皇上甫始的反應透漏著他或許沒有如此喜歡酉儷郡主,再者剛才的虛張聲勢掩飾著內心的不確定。
「臣在斗膽再問上一句,皇上是以何種面貌出現在酉儷郡主前?」
這下子,小桂子徹底涼了,他心想:刑部尚書今日真是把頭顱寄放在家。
「無論朕用何種面貌出現,都無需跟尚書報告。」
「小桂子,傳口喻,今日刑部尚書言語無狀,工作不力,扣減本期休沐。」蘇昊此時也意會到了,他的伴讀,本朝最年輕的尚書,亦未婚。
本朝最年輕、最富文彩的尚書被皇帝斥責的消息很快地在朝臣間流傳,這個消息對許多人都是好消息。大家都在臆測,右相退休後,刑部尚書應該毫無懸念會是下一任右相,上乘的工作能力再加上曾為皇上伴讀,這樣的資歷在朝中無人能出其右。他被斥責的消息一傳出,一些有志想上位都多了層想像。同時許多朝臣看著右相的表情都帶著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然右相倒是老神在在,只是沒想到第一個來關心的,竟是剛出差回來的他,應當是一路風塵僕僕,臉上的鬍鬚還附著著一些風沙。
「不過就講了幾句話,少了幾天休假,沒什麼!」柳將軍呵呵地把一群想看熱鬧的同僚給打發走了。
「沒想到你也會關心我。」
「別會錯意!我這是關心艾琴老弟,感謝他在我家孫女下獄時,特別地照顧。」柳將軍別過身,起腳想離去。
「郡主長的真像她,是我,也會特別照顧。」右相似乎呈現眼迷離。
「你,休想!」
「但艾琴或許想!」右相又恢復精明狀。「艾琴是皇上多年伴讀,亦師亦友,更甚於君臣,今日會有嫌隙,應是有利害衝突。」
柳將軍瞬間石化,他舉出的右腳還懸空著。他聽出右相話中話,敢情皇上當初要青青入宮,不是忌憚柳家,而是另有所圖!
右相這一番言論,點醒了他。他的孫女當然萬般好,值得世界最好,但那良人絕非宮中那一位。眼前老傢伙的幼子,勉強!
右相不顧同僚如此震驚,逕自悠悠吟出
關關雎鳩,在河之中。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