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結束了。對你來說是歡樂的終結,還是希望的開始呢?每年八月三十一都會想到這部電影。《八月三十一日,我在奧斯陸》是挪威導演尤沃金提爾「奧斯陸三部曲」的第二部,但三部電影的劇情沒有相關,所以也可以視作獨立的作品。《奧》是一部「致鬱系」的作品。在我看來它很像北歐的《人間失格》,映照出現代人的虛無與絕望。
以前在學《人間失格》,教授說那是一部「逆向的成長小說」:不同於傳統的成長小說,描寫一個人克服種種難關,最終達到成長的過程;而是描寫一個人在種種難關中得到挫敗,不斷倒退,最終無法成長,甚至走向崩毀的過程。
《奧》的主角昂納許也是如此:他即將離開勒戒所,回歸正常生活,但種種問題困擾著他。他試著拜訪朋友、面試工作、參加派對、聯絡前女友,卻不斷感受到無力、絕望。34歲的他在旁人看來還有無限可能,但在他自己眼中卻已沒有任何希望。陽光普照著奧斯陸,夏天過後迎來的是愈來愈長的黑夜。電影的最後讓人想起袁哲生的那段文字:「人生多麼短暫啊,好似潮溼的黑屋裡才剛切上一盞燈,便立刻斷了保險絲,這一眨眼功夫怎麼能看得夠?」
在電影中,勒戒所中的人們討論著沒有毒品的生活,有人說空虛感回來了,懷疑沒有毒品以後要如何生活。也許享樂會造成享樂後的空虛,但也或許,只有享樂才能填補空虛。
無論如何,對於離開勒戒所之後的昂納許而言,沒有什麼能讓他感到真的快樂。他和新朋友們夜遊,清晨來到無人的泳池,女伴下水後說「快來」,對他來說是無比的遙遠。他坐在岸上,像個脫離塵世的人,但他不是自願脫離,而是喪失了享樂的能力。是啊,今天過後水就會被抽乾了,那又何必要下水呢?
真正的虛無主義者不會自殺,因為生死對他而言都沒有意義。從這個角度看來,或許真正困擾昂納許的不是虛無,而是絕望。在勒戒所時,有個人說他開始害怕未來。這種焦慮被昂納許用更具體的方式表達:「34歲了還一事無成」、「所有人都說會越來越好,但是沒有」。希望所帶來的光芒愈強大,其背後的黑暗也就更致命。由此看來,希望反而像是毒品,它填補你的空虛,卻讓你無法適應沒有它的生活。「希望很危險。」摩根費里曼在《刺激1995》裡如是說。
初看《奧》的感受並不強烈。但仔細品味,它以逆向成長為電影主軸,而片頭的影音片段提醒了我們奧斯陸快速現代化的背景,在這背景下被遺落的人們,沒有被「越來越好」的希望給拯救,而是陷入享樂過後的虛無、以及不斷後退的絕望當中。如同八月三十一的奧斯陸,即將面對愈來愈長的黑夜。這不是一部單純的憂鬱文青作品,而是寓時代於個人的經典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