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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覽｜小松美羽個展《神祈》—神獸引路的靈魂之旅

兩年前小松美羽來台北首次個展，當時透過報導認識了她的畫作，濃烈鮮豔的神獸躍然於巨幅畫布，一眼就直竄心底，彷彿某種靈氣相接，喜歡的不得了，最後卻錯過了那場展覽，一直惦記著。當時看了她幾個訪談，她說自己的眼睛和其他人不同，可以看見大地的靈魂和守護神、感受到大地的能量，正是這個能量讓她進行創作。她也解釋了自己作畫的儀式：「穿著白色合氣道服，是為了畫畫前的冥想、面對觀眾、以及表達作畫的誠意。冥想能讓第三隻眼打開，會有光投影出來，就可以看到很多東西、型態，成為靈感和草稿。湧入的靈感太多來不及畫，所以直接用手，用筆太浪費時間了，想趕快表達看到的畫面。」

後來，在上海國際藝術博覽會第一次實際見到她的作品，那是她前一天剛完成的現場創作。近看之下，厚實的色彩凌亂而奔放，留住了油顏擠出並凝結的瞬間，每根線條都充滿張力，無拘無束在畫布上各自馳騁，但後退一步，又驚嘆於他們緊密交織而成的獸，從一片野性裡長出豐盛的靈魂。有趣的是，旁邊放了一台超大型電風扇，直直對著畫布猛吹，她這樣整管整管顏料塗抹上的作品，不知道要多長時間才能乾透呢。

沒想到今年，小松美羽再次來台，清冷的冬日午後我去到白石畫廊，像終於實現兩年前的願望。畫廊位在內湖科學園區裡，一棟棟蒼白的大樓之間，我站在落地窗前拍照時，吃完午餐歸來的上班族三三兩兩經過，或許他們已經路過很多次，沒有人轉頭望向窗內的神獸。神獸安然，彷彿自從天地存在就一直在那裡了，無論有沒有人停下腳步看見。但小松美羽合起掌閉上眼，在冥想中穿越現代迷霧遇見了牠們，生動地描繪成具象，讓我們不必入山林也能感受到召喚。

這次展出最特別的，是可以預約VR體驗小松美羽和HTC合作的藝術互動作品。戴上VR彷彿戴上小松美羽的第三隻眼睛，透過她的眼發現世界隱藏的樣貌，漫天飛舞的油顏和櫻花瓣、天旋地轉的黑白宇宙和奇異獸爪，若要喚醒沉睡在古老洞窟的青龍和白虎，我們需要以手上的光照亮牠們的眼睛、像點燃他們的靈魂。除了華美的視覺、神聖或空靈的鼓聲風聲，我也很喜歡小松美羽的旁白。她說親愛的爺爺死去的時候，她看見他的靈魂離開身體，引領了她對生死的體悟。而當她去到不同的國度，會看見每個地方都有不一樣的神獸，長相有時兇惡，但其實都是守護。不過，她的創作之路也並非一帆風順，挫折瓶頸像滾燙灼人的熔岩岩漿，她必須親手毀壞最初讓她成名的銅版畫，才得以破浪前行，撥雲見日般迎向光。

我想起前不久看的短篇小說集《拾貝人》，〈獵人之妻〉裡獵人的魔術師妻子，也能在動物瀕死之際，透過撫摸看見牠們的靈魂、牠們生前見過的風景經歷。許多人因此在親人逝去時請求她的幫助，然而獵人對妻子這樣的能力非常排斥抗拒，因為如果牽起她的手，她也能看穿你的夢境、你靈魂深處私密的恐懼和想望。小松美羽正是在做這樣的事情吧，幼年在大自然和野生動物相處的經驗，讓她與天地萬物有著自然而然的連結和感應，長大後活在城市裡，靜心冥想是她穿越時空遇見神獸的方式，繪畫是她將這一切傳達給俗世的語言。所以看她的畫，不會興起什麼珍惜保育自然的念頭，而是真切感覺到我們都同屬於這一片天地，只需張開雙臂優游其間，擁抱並感受自己與各式各樣靈魂相遇的燦爛瞬間。

先看了VR才到主要展區看平面作品，像是拆解神獸宇宙成形的過程，有讓靈感奔馳的大型創作如獨角獸、鹿、玄武、青龍、白虎、麒麟，也有從正面、側面、背面描繪的狛犬、森林、植物，以及立體星球和守護獸雕塑。這些神獸，沒有鐘塔廟宇的守護石像那麼端嚴、那麼猙獰，反而讓人有種親切感，也許因為小松美羽和牠們的關係是友善而親近的吧，或者因為繽紛的色彩自然而然消弭了彼此的距離。面對美麗和善意的人事物，無論如何都能放下曾有的偏見和不理解，以相同的善意回應對方吧，我想這也是《祈禱》所願望的，靈魂之旅想帶我們抵達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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