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記得那個說寫詩很快樂的CC嗎？CC說：「我覺得寫詩很快樂，它的快樂就像是我跟芯芯、甯甯玩在一起的時候的快樂。」芯芯、甯甯是誰呢？是跟CC一起上寫作課的小孩。CC覺得寫詩很快樂，那麼芯芯和甯甯呢？
寫作課的最後一堂，我跟小孩個別聊天。我問芯芯，這幾天上課你最喜歡的是什麼？芯芯說：「跟CC玩。」我問甯甯那你最喜歡的呢？竟然也是跟CC玩。
聽到她們的回答我忍不住笑出來……跟CC玩？整個寫作課裡最有趣的就是跟CC玩？那是把我放在哪裡XD（雙手抱胸假裝生氣）。
寫作課可以玩嗎？寫作課都在玩的話，那上什麼寫作課呢？嗯，我用一張照片來說明那幾天上課的情形好了。
照片裡的我正在帶小孩們做自由書寫。CC還不打算加入，她在畫白板；圍繞在CC旁邊的兩個小女孩（其中一個被白板遮住了）是芯芯和甯甯。CC三年級；芯芯和甯甯是一年級。三個小女孩從第一堂課開始就玩在一起。我本來以為像CC這麼喜歡寫作的小孩上課不會想玩，不，我錯了，因為我說不想寫可以不要寫，所以他們不想寫的時候就真的在玩，包括CC（你看她玩得開心的表情）。
老實說一開始我還不太知道該用什麼樣的心態看待CC和芯芯甯甯的互動。CC想寫的時候就會寫，所以課堂上到底寫不寫也不是很重要，因為「她有感覺」就會寫。但是對芯芯和甯甯來說，寫作還是一件很新的事，還是一件她們並不是很明白的東西；而CC像個姐姐，她有興趣的事芯芯甯甯也有興趣，她想玩的時候芯芯甯甯也想一起玩，總之CC在當中扮演著帶頭的角色。我當時想，如果CC一直邀她們玩，那怎麼辦呢？
但後來發生一件事，解決了我的疑問。
做底片詩的那堂課，我帶小孩玩了聯想遊戲，然後教他們底片詩的製作方法。在示範製作方式時，我說，想學的人要認真看喔。這時，我發現甯甯靠到桌子旁邊來，認真的看我操作；原本在一旁笑鬧的CC和芯芯也靠了過來，問我要怎麼做。
甯甯看得非常認真，我之前沒看過她這種表情。我本來以為甯甯只是對怎麼製作感興趣，沒想到她製作完成後，寫了一首垃圾的詩。
〈垃圾〉
塑膠袋是垃圾
衛生紙是垃圾
糖果紙是垃圾
掉下來的樹葉也是垃圾
垃圾垃圾
焚化爐究竟在哪裡？
什麼是焚化爐？
這些事情
垃圾都不知道
不知道
甯甯才一年級，所以全部寫注音。但我讀完後非常驚訝，我問，你為什麼想寫這個？甯甯說，因為你剛剛有讀〈泥土與垃圾〉。
甯甯在前幾堂課並沒有寫，所以我也還不太知道她對寫這件事的想法是什麼。而她一寫就寫出這樣有些哲理的結尾，有可能真的是她的思考，當然也有可能是運氣運氣。
為什麼要寫垃圾？為什麼是用這樣的句子表達？甯甯說不出來，而我對她的了解還不夠多，所以也無法分析，不過這不是這篇文章想深究的重點。我想說的是，大人有時候會擔心小孩在自由的狀態下就一直玩，但其實當小孩真的被某個東西吸引，他可能會放棄「玩」；就算旁邊有好朋友，就算好朋友想邀他玩。
嗯，我這樣講可能不對。小孩並不是放棄玩，而是吸引他的那件事跟玩一樣好玩。甯甯說，最喜歡跟CC玩，「做底片詩也很好玩。」她接著又說。
芯芯沒有做底片詩。芯芯在這個寫作課裡沒有寫任何東西，但她會讀同學們寫的東西。芯芯看著我的電腦螢幕，然後指了這個，「我喜歡這個」──
我覺得玩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事
在我的人生，
玩，才是重點
──Abby
玩，是五年級的Abby寫的短句。Abby說，她不討厭寫，但她討厭被規定寫。
這個寫作課由於混齡，所以可以看到不同年齡小孩的不同狀態。高年級的小孩會說討厭作文，低年級的小孩還不會說討厭，因為不曉得作文是什麼。但同樣的是，不管是大小孩還是小孩，他們都覺得玩很重要。
玩很重要？這好像是廢話，有哪個小孩覺得玩不重要？但我從他們對玩這件事的態度發現，小孩可以很放心、很理所當然的玩，但大小孩就不一定了──Abby寫出「玩，才是重點」，是不是代表在他的世界裡，玩已經越來越少？
小孩那麼喜歡玩，但長到成了大人後，卻擔心小孩玩得太多。為什麼呢？因為大人害怕小孩玩得太多就學不了東西？但是，CC說「寫詩就像玩一樣快樂。」那麼，如果我們做任何事，都能讓人覺得像玩一樣快樂，是不是反而不用擔心討厭那些事了？可是又有另一種聲音說，寫作不是玩，學習不是玩，工作不是玩，不可能都是快樂。
是，寫作和學習不可能都是快樂，會有寫不出來的時候，頭很痛的時候，覺得做得不好的時候；但那就像是玩遊戲闖關，打電玩闖關，我們覺得難，卻很好玩。
小孩不會因為困難而放棄，但會因為無聊而放棄，或因為無法達到規定而討厭。讓小孩在一個自由、但有很多刺激的世界，他們是不是就有可能自然的找到喜歡的想做的想要書寫的東西？
◆
【小孩說】這個系列的文章，是我在朋友的繪本咖啡館開課的課程記錄。我不會一一陳述上課的內容，因為有不少方式是之前曾經分享過的。而同樣的遊戲同樣的創作方式，不同的小孩會有不同的反應與表現，所以我這次設計課程內容的重點是，安排各類題材與創作方式，來認識與了解這些小孩對寫作的反應，然後在課程結束後與家長們分享，我在這幾堂課中的觀察與發現。這是以往在學校裡的社團寫作課所無法做到的。
我之前曾經提過，我一直認為對小孩最有影響的，是陪在他身邊的大人。課程總是有結束的時候，如果我能把我在課程中的發現，與小孩身邊的大人們分享交流，我想寫作或許就不會只存在寫作的課堂上。而我也可以從跟大人們的交流討論中，更了解我所接觸到的小孩，而這也會影響我如何解讀他們的表現與作品。
系列回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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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文圖片均由廖瞇提供
編輯：宅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