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憂慮:一個「杞人」的現身說法

更新於 發佈於 閱讀時間約 7 分鐘

憂慮應該是每個人都經歷過的事,根據牛津大字典的定義,憂慮(worry)的定義是: "to think about problems or unpleasant things that might happen in a way that makes you feel unhappy and frightened."

這說明了憂慮的三大要件:

  • 問題、或不開心的事
  • 可能發生的事
  • 讓人感覺不開心、或惶恐

這中間最大的變數,就是「可能發生的事」,即使客觀數據說明發生的機率不高,但當事人來說,只要失敗的可能性存在,不幸就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很難釋懷。

我有第一手經驗。

年輕時的我讀書、出國留學、工作一直都十分順利。那時平均每兩年換一次工作,每次都是「無縫交接」。甚至在「兩國論」喧囂不已、港台關係吃緊的1999年,我也成功在兩個月內順利拿到香港的工作簽證。這給了我一個「人定勝天」的假象,對我來說,只要努力,沒有不能達成的事情。

我的「憂慮百科全書」


也因為認為所有的成就都是自己努力得來,我知道自己必須獨立承擔所有未來的不確定性。

於是,我成了個熱衷做計畫的「控制狂」。

我的腦子裡有一本鉅細靡遺的「憂慮百科全書」,詳細記載所有可能出現問題的人事物:第一章是爸爸、第二章是媽媽、第三章是菲哥(現在的先生)、第四章弟弟妹妹、第五章工作、第六章個人理財等等。我那時最愛做的休閒活動,就是「杞人憂天」,想像各種可能發生的「不測風雲」以及應變之道。

就在我以為自己有一本萬全的「憂慮百科全書」,記載了所有我可以想得到的憂慮事項時,發生了一件我從來沒想過的事。

2013年,左眼視網膜剝離。

事情發生的時候我並不以為意,以為是疲勞過度,休息個週末就會好。星期一午休時間去看眼科醫生,醫生說我的視網膜已經剝落超過15%,必須立即入院開刀,進行全身麻醉手術;我那時還不知天高地厚地跟醫師爭辯我第二天得去日本出差。由於時間緊急,連上網搜尋手術資訊的時間都沒有,就住進了養和醫院。開刀前醫生講述了手術過程,告訴我成功率通常有9成以上。

對我這個憂慮大王來說,9成的成功率,就是1成的失敗率。開刀前幾個小時根本無法闔眼,想的就是最糟的狀況。

所幸手術一切順利,休了7個星期的病假之後,我的視力也完全恢復到術前的水準。

半年之後,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這次是右眼;我又進了養和醫院、又休了7個星期的病假,所幸一切順利。

憑空想像「如果我成了一個瞎子」


每一次開完刀後的前兩個星期是最磨心的。我看了許多網路上視網膜手術的資料,知道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手術成功、讓視網膜復位;就算視網膜順利復位也不保證視力可以恢復。網路上的負面消息遠多於正面消息,那陣子我的「憂慮百科全書」也多了一個全新的章節——「如果我成了一個瞎子」。

幾次複診後知道自己的手術極為成功,術後復原情況也很好,我才放了心。有一次去複診,護士小姐看了我的病例,問我是不是特別去找了開刀的醫師,因為那兩位醫師是他們醫院唯二視網膜手術成功率百分之百的神刀。

我突然明白,這些都是上天的恩賜。那兩位妙手仁心的開刀醫師就恰恰在那個時間出現在我的生命裏,不是我努力得來的,而是自己極其幸運被賜予的。

每一次開完刀後總是憂心匆匆,但事實證明,我的憂慮根本是浪費時間的一件蠢事。不只如此,我還把許多術後原本應有靜養、聽音樂的悠閒時光,浪費在「如果我成了一個瞎子」的負面想法上。

「視網膜剝離」這件事從來不曾在我的「憂慮百科全書」裡、後來新增補的章節「如果我成了一個瞎子」更是離譜的錯誤——我奇蹟似地完全復原了。

這表示這本精心準備的「憂慮大全暨增補篇」根本是個浪費時間的投資——這樣重要的生命事件,事前始料未及、事後的走向預測完全錯誤。這本書還有什麼用處?

於是,我把腦子裡的那本「憂慮百科全書」給扔了。

我決定不再花時間憂慮不可預知的未來。因為:

  • 在事情發生之前為尚未發生的事難過,等於浪費了原本可以有好心情的時間。如果結果是好的,根本就不需要憂慮。
  • 預期中的最壞狀況真正發生以後,可以「全心全意」的難過、處理該處理的事情。
  • 人的規劃永遠比不上造物主的計畫

不再「東想西想」之後,日子變得輕鬆。我也更能真正的「活在當下」、享受生活的每一刻,而不是念茲在茲不可知、又無法改變的未來。 

其人舍然大喜,曉之者亦舍然大喜


事實上,「杞人憂天」是有快樂結局的。

典故出處《列子》裏說的是杞國有個人總是擔心天塌地陷,因此整天睡不好覺,吃不下飯。有人很擔心他這麼憂愁終日,便前去勸他:「天是氣體組成的,你的一舉一動一呼一吸都在天空裡,天是不會塌下來的。」。杞人又問:「如果天是氣體,那日月星辰不是要掉下來了嗎?」那人回答說:「日月星辰只是有光的氣,掉下來也不會傷人。」杞人又問:「那地陷了怎麼辦?」那人說:「地則是由土壤添塞,充滿各處,是不會陷下去的。」杞人聽了鬆了一口氣,非常高興;勸他的人也非常高興。

連擔心天地崩墜、日月星辰崩墜的杞人都可以「舍然大喜」,我們當然更可以不再憂慮!

如果你還是很擔心某些未來可能會發生的事,也許可以看看Dale Carnegie的《How to Stop Worrying and Start Living》;如果你是基督徒,就看看聖經吧!耶穌說得很清楚:「不要為明天憂慮」(馬太福音6:33)。


註:《列子・天瑞》篇

杞國有人憂天地崩墜,身亡所寄,廢寢食者。又有憂彼之所憂者,因往曉之,曰:「天積氣耳,亡處亡氣,若屈伸呼吸,終日在天中行止,奈何憂崩墜乎?」其人曰:「天果積氣,日月星宿不當墜邪?」曉之者曰:「日月星宿,亦積氣中之有光耀者,只使墜亦不能有所中傷。」其人曰:「奈地壞何?」曉者曰:「地積塊耳,充塞四虛,亡處亡塊,若躇步跐蹈,終日在地上行止,奈何憂其壞?」其人舍然大喜,曉之者亦舍然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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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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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婕/ FM Obligacion的沙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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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台灣,在香港工作多年之後,落腳菲律賓馬榮火山底下的小城鎮 - 黎牙實比市(Legazpi City), 一個慢活、樂活的地方。這裏的人充滿了對生命的熱情與隨遇而安的淡定,讓我這個都市人既欽佩又慚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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