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釀一場完美的視覺饗宴|《撞死了一隻羊》:吃著自己的夢的銜尾蛇

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撞死了一隻羊》是一部同時在「糾結的夢」、「回憶」與「現實」三界游離的怪誕電影。攝影師呂松野拍攝出的 4:3 方形畫幅下的高海拔藏區可可西里地景,可謂上通青天下接荒土,明明是真實的自然景觀,卻又神秘到不似在人間。出身藏族的導演萬瑪才旦就在這樣的土地背景下,說了一個發生在藏邊幻境的荒誕故事。名喚金巴的司機撞死了一隻羊,而後他碰上了同樣名為金巴的流浪漢,流浪漢要到偏遠的小城薩那殺了仇家,司機並未阻止他,還送他上路。但司機在幫死羊超渡與天葬後卻惶惶不安,反回去追尋流浪漢金巴的蹤跡。身兼本片編劇的萬瑪才旦在多處的映後訪談稱:本片在談復仇與放下,是「個體的解脫」。但對廣大的觀眾而言,照電影提供的那些曖昧線索,要說它是有著荒謬劇色彩的公路電影、藏族專屬的宗教寓言或公案、精神分析,或者只是劇中人物的黃粱一夢,好像又都能言之成理。
這樣的說法可能會給人一種印象,彷彿《撞死了一隻羊》只是又一個大衛.林區和王家衛風格的拷貝(墨鏡王還當真是本片的監製),會有各種怪狀奇形的夢境、時間意像或錦心繡口的販夫走卒,又或者會像今年畢贛的《地球最後的夜晚》徹底拒絕線性的情節編排,著迷於風格化的詩意。但不同於這三者,萬瑪才旦確實是沿著順向的時間軸推進故事,而人物言行與地景風光也有一定程度的寫實色彩,只是這些說著正常話的純樸藏民,因為身處遠離文明塵世的藏地又有著奇怪的遭遇,反倒像是童話人物。《撞死了一隻羊》對比於與萬瑪才旦的前作《塔洛》當然是魔幻的,但這份魔幻感又像是基於萬瑪才旦對於自身文化的高度審美自覺,也才能成功消融了想像與寫實的分野。
萬瑪才旦一方面利用藏族文化與天然地景製造符號,又在符號的解釋上大量留白,兩點綜合之下形成了一個有趣的現象:《撞死了一隻羊》以一部寫意電影而言,有著接近偏鄉土民的宗教寓言或道德寓言的外貌,充滿了各種標誌神話與夢境的符號,但因為大量留白,這些符號也就一致地扁平化,很難立刻被觀眾捕捉到。許多劇情機關的存在意義也因而變得既隱晦又神秘:旅程開端貌似是帶著偏鄉野趣的公路之旅,卻在揭曉司機與乘客是同名人、司機受乘客的夙願所吸引而無意間折返來時路之後,變成像是在無限靠攏另一個自我的莊周夢蝶故事。又好似是一趟西藏版的靈魂奧德賽:司機金巴最後追著追著,竟然一路跑回到故事的原點,在夢中化身同名的流浪漢代他行兇報仇,再倏地驚醒。
(在《奧德賽》當中,離家遠征特洛伊已久的奧德修斯,飽經磨難才返回故鄉,但回鄉後,又是在他殺掉所有向他髮妻求婚的男子後,妻子才從夢中被喚醒。)
《撞死了一隻羊》海報/IMDb
總而言之,要在觀影過程中循線完成一個前後一致的理解系統,應該不成問題,只是萬瑪才旦對那些出現過的視覺線索完全不做提醒或多餘的解釋,觀眾也只能用自己的觀影記憶和文化背景,自行填補空白。要在看完之後說某種詮釋一定合理,大概也難以服人。參與導演 QA 時,萬瑪才旦對故事與情節的解釋,坦白說與我觀看時的理解完全南轅北轍,但我並沒有因此對電影有什麼負面的觀感,倒覺得要把一部電影的線索與線索間的關聯呈現到這麼虛薄似影、抽空到幾乎只剩電影形式本身,是需要相當的技巧才能辦到的事情。
一、
萬瑪才旦曾說:這部電影幾乎沒有一顆鏡頭不是經過縝密設計的。我的看法也是如此。《撞死了一隻羊》不到一個半小時的片長與偏少的剪接中一幀幀構圖精緻的畫面,都像是壓縮了高密度的訊息。本片的鏡頭多數時間都是由固定鏡位構成,也強化了上述的這種印象。正因為幾乎不做任何推軌及手持跟拍等等移動,我們也只能轉而去注意鏡頭移動以外的音畫元素——稍後我們會看到,本片鏡頭極少數有「動」的地方,都有其特殊目的。然而,即使針對它的詮釋大概難有共識,萬瑪才旦在《撞死了一隻羊》的影像操作依舊是任何意圖理解者的共通基礎。這樣的基礎並不算是傳達了多具體的訊息,而是一些明顯能在萬瑪才旦的影像語彙中找到的、有些模糊的符號和聯想操弄。
影片開頭,開著卡車的司機金巴不小心撞死了一隻路過的羊以後,碰上了與自己同名的流浪漢金巴。流浪漢金巴想要為父報仇,正趕去一個叫薩那的小鎮尋覓仇家,司機金巴則好意送他到了薩那後,離開了。司機金巴貌似只是大老粗一個,但萬瑪才旦偏偏讓這粗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各種善人才有的義舉,逐步顛覆觀眾對人物的具體認識:他看到道旁有趕路的人,二話不說就接上車;撞死了一隻羊,就送死羊去寺廟並且自掏腰包超渡、天葬羊兒;窮人向他討死羊當飯,他沒把羊給對方,卻給了對方錢去買肉吃⋯⋯這一連串看起來瑣碎的編排,其實為司機金巴回頭去找流浪漢金巴堆起了足夠有說服力的理由:一個甘願對一頭死羊和乞丐和路人說幫忙就幫忙的人,無論他是害怕因果業報還是真心為善,又哪有可能放著一個自己幫助過的流浪漢真的去殺人?
但如果司機金巴真的是為了流浪漢的復仇夢而回頭追索,那不正是代表司機金巴的好心或畏懼業報,成了他為流浪漢金巴的復仇夢而煩惱的理由,也因此「走入另一個金巴的夢中」了?
話說回片頭,《撞死了一隻羊》正是開始於這樣一段黑底白字的藏族箴言:「如果我告訴你我的夢,也許你會遺忘它;如果我讓你進入我的夢,那也會成為你的夢。」這段箴言貫串了整部電影,散落在電影對兩位同樣名為金巴的人物的刻劃之中:一個金巴交代完他的夢(復仇殺人)就離開了,另一個金巴則先是拋下、復又拾起了這個夢。流浪漢金巴第一次出現在畫面上時,從他出現到上車過程的兩顆鏡頭,就已極盡曖昧之能事:第一顆鏡頭中,流浪漢金巴背向卡車,司機金巴則是隔著卡車的車窗看到了對方的背影慢慢放大,最後因為流浪漢金巴的位置與卡車比鄰,而慢慢消失在畫面右側。第二顆鏡頭中,流浪漢金巴再次出現在畫面時,竟然不是直接現身,而是在車子右側的後照鏡裡慢慢向車子靠近。換而言之,萬瑪才旦透過鏡頭角度的控制與場面調度,讓流浪漢金巴第一次現身時,其正面始終沒有被直接看見。我們看到的不是流浪漢金巴的背影,就是流浪漢金巴的臉的鏡像。這人物入場的兩顆鏡頭建立起了流浪漢金巴的神祕性,宣告了他是一個重要卻充滿謎團的人物。
《撞死了一隻羊》劇照/金馬影展
這樣一個人物在隨後的故事中被安排成了司機金巴行動的原因,使我們必須格外注意司機金巴對於流浪漢金巴的理解。司機金巴知道流浪漢金巴要去殺人,而我們也慢慢了解這司機面惡心善,故會猜測司機金巴會被流浪漢金巴的殺念所苦。這正如箴言所說的,是被分有了夢的另一人在漸漸走入、拾起對方的夢境。這個慢慢拾起夢的過程,除了一些較具體的情節設置之外,其實是透過各種畫面上的物件位置對比、音畫的重複、構圖的相似性來達到,每組可被擺在一起比較的對象都是乍看一樣,卻又不完全相同。就是在這像與不像的毫釐之差間,很多聯想的方向被勾動了出來。
二、
先談談位置的對稱。萬瑪才旦很聰明地將畫面上物件位置的對稱與全/半這組概念結合了起來。因為電影景框被故意調成了 4:3 偏方型,當兩個金巴坐在車裡時,鏡頭一打成中景,就變成司機金巴在畫面右側,流浪漢金巴在左,恰恰好一人各占了畫面半邊,臉又被銀幕黑邊切去一半。但兩張臉各一半又一左一右,兩張臉的所有人又同名,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這「半邊分占左右」的概念之後還在延續:當司機金巴幫死羊天葬完,他買了半頭羊回女友家,我們之後就看到金巴醒來時,畫面上那半頭羊掛在左側,醒來後被女友責怪心神不寧的司機金巴在右側,他望著籠罩在一片鬼魅石榴色中的半頭羊,對女友說起流浪漢金巴要去殺人的事——這又是一個完美的「左一半、右一半」,而且同樣是司機金巴在右(此處打光的明暗對比,神似林布蘭的油畫);左邊那頭半羊,司機金巴看著牠說著流浪漢金巴的事,那這半羊就是代指流浪漢金巴嗎?
更弔詭的是,若回想起來,應該能知道司機金巴本來是想買一頭全羊回來,但他把死羊天葬後,回到車上時肉販告訴他只剩半頭羊可買。因此「買半頭羊」這件事,一開始並不在金巴的計畫中,可以說是純屬偶然。一個會因為撞死一頭羊而為業報不安的男人,偶然又買了半隻羊回家,醒來後看著半羊說起那準備去殺人的、與自己同名的人的事,而半羊與男人在畫面上的相對位置又與男人和同名者同在車中時,一模一樣⋯⋯。這些資訊層層疊疊,說穿了都是在玩左/右、全整/一半這兩組概念的遊戲,但勾動的聯想方向不知該有幾方?而說起來,左一半/右一半合起來不就是完整的一了嗎?
另一個同質但不同型的窺夢法門,是音畫的反覆。
司機金巴惶惶不安驅車回到了流浪漢金巴要去的薩那,在當地的一個小客棧找人,他入座後先是打探四周,點了酒食,聽座位後方的人客講著漫無邊際的流言與玄談,又看見窗外有對父子走過。如果只是停在此處,大概很難做什麼系統性的聯想,但當司機金巴問起,勾人的女掌櫃說起流浪漢金巴在客棧裡的遭遇時,觀眾才能發覺畫面上的流浪漢金巴不但坐在與司機金巴相同的座位、同樣點了酒食、座位後方的人客是同一批且說著相同的話做著相同的事⋯⋯而窗外同樣有一對父子在雪地中走過。
《撞死了一隻羊》劇照/金馬影展
同樣的處理,到了司機金巴離開客棧、循著線索找到開雜貨店的老漢瑪札後,瑪札在交代流浪漢金巴兩天前來過的遭遇時,萬瑪才旦又用了一次。這前後兩場戲的音畫處理當真是如夢似幻,讓人弄不清究竟這是司機金巴對當事人的遭遇的想像還是女掌櫃的回憶;司機金巴身處鮮豔的彩色世界,流浪漢金巴身處以灰階層次展現的黑白世界,兩個世界的顏色表現區隔分明、兩個金巴貌非同人,偏偏從名字、畫面前後景的構圖與物件擺放、客棧後方人客的閒談與窗外走過的父子、雜貨店與客棧兩地對手戲的對象⋯⋯都找不出分別。這與先前提過的物件對稱法門遙相呼應,都力求表現出同中生異、異中求同的抽象概念,但這概念要如何再被填充進多餘的故事血肉好被理解?對看完《撞死了一隻羊》的觀眾而言,恐怕又是人人殊異。
三、
在觀眾經歷過了位置對稱、音畫反覆的影像遊戲之後,司機金巴這麼走了一遭,萬瑪才旦最後讓他開車開回了故事起點,那倒楣的羊被撞死的高原山道旁,然後入夢。金巴入夢前那一系列鏡頭似曾相識,原來它們是電影開場時一系列鏡頭的同中生異:司機金巴在路邊撒尿,上車,卡車以相同的方式停下來,只是由撞死羊變成了卡車爆胎——然後,又是一個拍天上的日陽的鏡頭,慢慢往下移,移到了有著日陽倒影的潮濕水面。
電影到了這裡,司機金巴的移動路徑,實際上已經變成了 A(高原山道)— B(薩那)— C(寺廟、金巴的住處)— B(薩那)— A(高原山道),讓這場窺夢之旅成了詭異的追夢折返跑,而這竟然是透過金巴不斷追著另一個同名的自己來完成的。如此一來,從名字的安排、位置對稱到音畫反覆,萬瑪才旦力圖呈現給觀眾的像極了一種拆解再重組過的希區考克經典《迷魂記》:史考特追逐的是瑪德琳,而金巴追逐的那人竟然就是他自己。另一個金巴的消失,成了司機金巴以更私密的形式——透過夢、透過記憶、透過想像——靠近對方的契機。這樣一來,電影的高潮是一場將那些出現過的音畫派生成金巴(司機)的自我認識與他對金巴(流浪漢)的想像融合成的夢,也就毫不意外了。
而既然這夢不純粹是金巴自己的,同中生異不就更不令人意外了嗎?鏡頭由日陽一路拍到了有著日陽倒影的潮濕水面,象徵入夢;同時響起來的配樂是金巴(司機)最愛的、電影開頭在車上放過的〈我的太陽〉('O sole mio)。但既然要追求同中生異,萬瑪才旦就乾脆把金巴聽的藏語版的〈我的太陽〉,變成帕華洛帝唱的〈我的太陽〉,然後是一連串調色怪異、夾雜特寫與慢動作、極其狂亂的意識流蒙太奇,鏡頭也不再只是定鏡而是躁動不安:金巴穿得像金巴(流浪漢),金巴在荒地看到的飛禽變成飛機,金巴從撞死羊變成殺死老漢瑪札(他認為的金巴的仇人),金巴天葬的由死羊變成老漢瑪札......。
然後金巴醒了。鏡頭是一個固定鏡位的特寫。全片都戴著墨鏡的他直到此刻才把墨鏡拿下。那表情是解脫還是困惑?兩個金巴到底實際關係為何?會不會金巴(司機)直到此刻之前從未醒來過,這之前的整部電影只是一場夢,連剛剛的一場夢都只是夢中夢而已?
《撞死了一隻羊》劇照/金馬影展
四、
走筆至此,我懷疑縈繞在多數人心頭的還是那個問題:「萬瑪才旦透過這樣形式的影像與敘事,到底想說什麼?」不光金巴與金巴的關係是個謎,還有許多無解的困惑,像是雜貨店的老漢瑪札,到底是不是流浪漢金巴的仇人?為什麼流浪漢金巴見上了瑪札,卻又放過對方?那些流浪漢金巴的黑白色畫面到底是當事人的回憶,還是司機金巴自己的想像?
如果只按照萬瑪才旦的說法,他覺得這是一個宗教救贖的故事:在他自己的理解中,心懷慈悲的金巴在超渡、天葬被自己偶然撞死的羊兒的過程裡,對那同名的流浪漢動了惻隱之心。他返回來時路,追尋流浪漢不著,卻知道了流浪漢的遭遇。無能為力的他只能在夢中想像自己與對方結合為一體,殺了那雜貨店裡的仇家老漢,將老漢的屍體如同倒楣的羊一樣送去天葬,好讓復仇者與仇人的靈魂都能解脫。
這固然是一種解釋電影的方式,但萬瑪才旦在 QA 問答時的另一個說法更加吸引我:他認為,即便自己有對《撞死了一隻羊》的一番解釋,這部電影的影像一定還是能誘發觀眾的許多想像。也因為這是一個寫意而非寫實為主的作品,他不願意對藏族文化做過多的解釋,所以只擺置了一個夢的箴言就罷手。我這才明白自己為《撞死了一隻羊》深深吸引的緣由:正是因為萬瑪才旦希望他浸潤畢生的藏區文化、故事與地景能夠透過音畫以其原貌牽動觀眾,觀眾要對它想得太多也好,要當它是平易到沒有任何隱喻的童話故事也好,都不是太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能否透過保留電影那些音畫的本質,又同時將內容懸置,來讓電影最終達到一種純淨、真誠也罕見的神祕主義。它當然是一部意圖以小見大的風格化電影,卻又不屬於萬瑪才旦自己,而是屬於萬瑪才旦所理解的那個藏邊世界。
我們常常說電影是透過導演之眼在看這個世界,但在《撞死了一隻羊》的例子中,是夢的世界透過導演之眼在回望觀眾。本次金馬大獎已然塵埃落定,但萬瑪才旦與呂松野的造夢大法絕不該被忽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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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死了一隻羊》:吃著自己的夢的銜尾蛇 by 桑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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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默、譏諷與痛苦的事件,在這三部電影裡產生了結合,形成了「病態的玩笑」(sick jokes):恰好此三部電影皆取材自二戰前後的納粹德國,且皆以戲謔的方式,對痛苦且難受的事件進行了不同的描述與呈現。對恐怖事件的簡化、刻意誇大的幽默或童真,對於有必要被徹底認識的歷史事件的理解,是否有幫助?是值得質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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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人的存在,迫使我們對於人性進行全新的理解:當代、21世紀的災難──不論是如爆炸與性暴力等外在物理性的、如腦傷等非理性的,或是對於特定族群的排他暴力──究竟如何摧毀人性並形成非人?我們必須承認他們已經被摧毀,同時將非人視為全新形式的主體,並將我們帶往最終的問題:人類的狀態正在發生變化,我們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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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箭人》讓觀眾進入強叔的腦袋,觀看他的困境與感受,從劇情走向看得出來,身為製片、籌畫本片多年的艾爾頓・強給了編劇與導演不少空間去呈現他生命中的黑暗面,這樣坦然的態度特別令我感動──他已大步跨過種種低潮與難關,破解成名的詛咒,逃過悲劇音樂家的命運,接受每一面的自己,因此能夠抬頭挺胸面對過去、侃侃而談